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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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那大人今晚早些服药休息吧。”柳弦安道，&1dquo;我们在来路上，恰好碰到有人往后院里扔野鸡，百姓一片心意，大人一定要炖成汤吃下肚，才能有力气继续做事。”

  &1dquo;八成又是李虎，他是这城里的猎户。”石瀚海道，&1dquo;好，我明早就让四婶去炖汤。”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体却实在不适，浑身都在冒虚汗，便也没有再强撑。

  &he11ip;&he11ip;

  梁戍带着柳弦安一道出了城。

  玄蛟依旧在半山腰慢吞吞地啃着草。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东方隐约露出一线白，空气中的湿意也变得愈明显，柳弦安穿得单薄，因为他没有带披风，被冷气一裹，不禁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梁戍把人拎上马背，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柳弦安立刻觉得暖和了许多，于是不自觉便往后靠了又靠，这回骁王殿下倒是没有意见，赤霞城里目前应该是没什么正经大夫的，他得顾好这个白鹤山庄的睡仙。

  玄蛟脚步轻快，沿着山路往回走。

  柳弦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把左右手照旧一揣，思绪又不知飞到了哪里去，直到身后的人开口，他才回过神：&1dquo;嗯?”

  梁戍又重复了一遍：&1dquo;有没有把握能控住这次瘟疫?”

  &1dquo;得去山上看过病人才能知道。”柳弦安回答，&1dquo;不过根据石大人的描述来看，理应不太难。”

  &1dquo;你觉得他所言句句皆实?”

  &1dquo;石大人的身体底子很好，但近期实在虚亏疲累得厉害，肚子里也没吃多少好东西。”柳弦安说，&1dquo;我虽不了解他，但一方父母官能将自己熬得油尽灯枯，命都快没了，还贪什么?所以我信他至少是个好人，也信他没有撒谎。”

  &1dquo;对苗医有了解吗?”

  &1dquo;有，在书上看过许多。”

  白鹤山庄的藏书极杂，所谓的正统与不正统，上九流与下九流，统统囊括在内。游医、巫医、蒙医、藏医，甚至还有如何制造干尸傀儡，如何挖心摄魂，单挑出来，估摸能塞满十余个通天大书架。

  柳弦安道：&1dquo;白鹤山庄不会轻视任何一种医学流派，苗疆亦有许多好药，倘若那个杜荆真的有问题，也不是苗医的问题，而是他本人的问题。”

  &1dquo;要是这次瘟疫并非天灾，而是被精心设计的人祸，你能查出来吗?”

  &1dquo;我能尽力一试，把握总有九成。”

  &1dquo;就因为在书上看过，便有九成把握?”

  &1dquo;嗯，看过两遍。”

  旁的书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主要还是因为苗疆巫术够猎奇够惊悚，柳二公子纯粹当成闲书来解闷，所以多翻了一回，印象也就格外深刻。

  梁戍被这个&1dquo;两遍”的强调听得无言，他问：&1dquo;所以其余的书，你都只看过一遍?”

  柳弦安答：&1dquo;差不多。”

  &1dquo;既能过目不忘，为何从未听柳庄主提起过这件事?”

  &1dquo;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爹嘛。”

  柳弦安将手往衣袖中又缩了缩，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1dquo;没时间解释，我小时候很忙的。”

  万卷书册如被狂风掀动的大海，在脑中激荡起重重巨浪，砸得小柳公子晕头转向，所以他每一天都要花费差不多七八个时辰，将一重又一重的世界分别安排好地方，不要让大道相互撞来撞去。

  有时候也贪玩，但他不玩蛐蛐不打架，只爱学书里的人。比如端端正正坐在墙上，看着远方，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柳拂书觉得儿子可能是傻了，但小柳公子其实是在模仿舜，恭己正南面，夫何为哉?无为而治。夜幕降临时，柳弦安拍拍屁股从墙上跳下来，在白鹤山庄里巡视一圈，看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对自己的&1dquo;无为”成果十分满意。

  柳弦安继续道：&1dquo;而且好像没有几个人能听懂我说的话，他们也不愿意听。”

  年少时的小柳公子要比现在更加神神叨叨，他经常穿着一身大袍子，赤脚站在竹林深处，仰起头，望着另一重世界里的朋友们，听他们谈论天道。柳夫人为了能让儿子离开竹林，给他买了许多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别的小朋友都羡慕哭了，但小柳公子却不高兴，他在睡前认真地教导母亲：&1dquo;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柳夫人把他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从盆里捞出来，用布巾仔细擦干：&1dquo;那你今年有多大啦?”

  &1dquo;差不多四万八千岁吧。”小柳公子掰着手指回答，&1dquo;和日月并而为三，与天地一样长存。”

  柳夫人听着这胡言乱语，愁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白头都多了两根。

  梁戍哑然失笑，大概猜到了罩在对方身上的、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究竟是从何而来，万卷书册堆成一座高而冷的白色巨塔，将他遥遥送到了旁人目不能及的地方，而万重云端上的空寂世界，同这嘈杂纷乱的红尘应该是极不同的。

  &1dquo;只有你一个人吗?”他突然问。

  柳弦安没听懂：&1dquo;嗯?”

  &1dquo;那个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梁戍又重复了一次。

  柳弦安扭头看着他，像是惊讶极了。

  梁戍挥鞭催马。

  四周的风一下冷了起来，柳弦安被吹得脸颊冰冷，于是又缩进对方的怀里，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快就现自己的秘密，过了半天，才又转过身，头被吹得乱糟糟的：&1dquo;还有许多上古先贤。”他表达出了世界主人应有的热情，&1dquo;下回我介绍骁王殿下与他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