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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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离离大不是味，此人专喜贬低别人来衬托自己的高明，可偏偏他怎么讲都像是有理。祁凤翔洞悉人心一般安慰她，&1dquo;不过冒傻气正是你的可爱之处，改了倒一无是处了。”言罢，施施然地掸了掸衣襟，便往回走。

  苏离离蓦然想起，来见他可不为这么鬼扯一通，连忙追上去叫道：&1dquo;将军大人你等等——！”

  祁凤翔头也不回，苏离离大声道：&1dquo;我要回家，放我走！”

  祁凤翔一撩衣摆迈进画里，平淡道：&1dquo;不行。”径自走到大案前，铺开一张地图，上面标着三色线号。

  苏离离一头扎到案上，&1dquo;为什么？！”看他今天心情貌似不错，遂决定死缠烂打一番。

  祁凤翔闲闲地将图一指，&1dquo;你说萧节会不会帮陈北光？”

  &1dquo;啊？”苏离离始料不及。

  祁凤翔在图上态势指给她看，道：&1dquo;如若你是萧节，你会出兵给陈北光解围么？”

  苏离离眉头一皱：&1dquo;陈北光一败，他唇亡齿寒，自然要救。”

  祁凤翔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脸色一本正经道：&1dquo;原来如此，你知道&1squo;唇亡齿寒’，那你知道&1squo;髀重身轻’么？”

  &1dquo;什么？”

  祁凤翔在椅上坐下，悠然道：&1dquo;《战国策》上讲，楚国伐韩，韩求救于秦，派使者尚勒去游说秦王出兵。尚勒讲了&1squo;唇亡齿寒’的道理，秦王很赞许，秦宣太后却对尚勒说：&1squo;当年我伺候先帝，先帝搭一条腿在我身上，我觉得很重；可先帝整个人压到我身上时，我却不觉得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倾前凑近苏离离，万恶地笑道：&1dquo;宣太后说：&1squo;因为那时舒服啊！以秦救韩，正是负重致远，韩国不给秦国好处，让秦国舒服，秦国凭什么出兵？’依我看，萧节只怕和宣太后差不多。”

  苏离离听得目瞪口呆，兼且两颊飞红，结巴道：&1dquo;啊&he11ip;&he11ip;啊，这&he11ip;&he11ip;这太后可真大胆，朝堂之上，外使面前敢说这样的话&he11ip;&he11ip;”

  祁凤翔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如遭雷击的表情，接着道：&1dquo;这也没什么，秦太后大多剽悍若此。始皇之母赵姬，有一个中意的姘夫名叫嫪毐。《史记》中记载，此人有一项异乎常人的才能，你知道么？”

  苏离离大惊失色，连脖子都红了，兔子一样蹦起来连连摆手道：&1dquo;不用不用，我不想知道。”边说边走，落荒而逃。祁凤翔静静地看她跑出了门，方倒在椅上哈哈大笑。苏离离如离弦之箭蹿出了将军府，看见的人都要赞一声，不愧是箭矢造办，人如其职！

  回到北街的造箭司，一众工匠正削得那木杆碴碴作响。这两日祁凤翔正要能she出五百步距离的长箭，箭身长、宽，各部位的重量都有一定的比例。苏离离一一地验查了一遍，坐到自己的棺材板前。

  松木独板六寸厚，这个规格材质，棺材里算是下品。她抚着松木特有的纹理，窘意渐消，心里却愤怒起来。祁凤翔这厮真不是个好东西，看书都看得如此龌龊。转而一想，也不对，《战国策》怎么能叫龌龊。那么是他这个人龌龊，对！他竟然说&he11ip;&he11ip;舒服&he11ip;&he11ip;啊呸！

  想了一回，脸上又有些热。起身招呼了两个人进来钉那棺材板。两个短衣小工依着她的指导，叮叮当当钉好了。合了盖子，处处合适，只要刷上漆，就能严丝合fèng了。其中一人赞道：&1dquo;总管做的棺材比我们老家那最好的棺材铺子做的都好。”

  苏离离于做棺材一事也从不妄自菲薄，道：&1dquo;我本来就是经营棺材铺子的，经手的棺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人低声笑道：&1dquo;是，是，总管知道不，那剪箭羽的小伍今天早上偷偷溜回家了。”

  苏离离眉头一皱，&1dquo;什么？！他怎么不跟我说。”

  &1dquo;他知道现在正忙，不许告假，所以私自走的。”他指指外面，&1dquo;还跟王师傅说好，不告诉你。”

  苏离离心下雪亮，这人是在告小状啊。不辞而别，师傅还帮着隐瞒，必然有不得以的苦衷，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她看了一眼外面，默然片刻笑道：&1dquo;知道了，等我问明白再说吧。”

  告状那人不料她就这样办了，想再添两句，又看她神情淡漠，只得悻悻而出。

  苏离离冷眼看他出去，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别人能溜，她为什么不能溜？祁凤翔让她造办，她就傻在这里造办，又没卖给他，凭什么啊？此念一起，再难止住。方才他说后日辰时与陈北光决战，到时兵马一动，两阵对圆，谁还顾得上看着她。

  天予不溜，反受其咎。

  第二天，天色阴了起来，祁凤翔领兵往成阜。苏离离早起饱吃一顿，穿着素日穿的衣裳，揣上余下的军需钱款，假作去找应文，实则携款潜逃。远远跟在大军后面，自北门而出。她站在城墙边，看着后军远去时扬起的尘土，心里倒升起几分茫然惶惑。

  天地越是高远，她越是无处可去，那么还是回京去吧。一个地方一旦住成了家，无论它是破败残缺，还是人去楼空，总会带着某种眷恋。想起那青瓦白墙下的葫芦架，墙外的黄桷兰香，苏离离振作了一下精神，沿着城墙折而向西行去。走了半日到了一个小县，便在一家路边小茶寮里歇息。

  店家端上一壶花茶，褐黄的颜色，入口略有茶意，却多的是涩味，还不如喝白水。苏离离不由怀念起祁凤翔的六安瓜片来，但愿他此战成功。一招店家过来，问：&1dquo;京城是哪个方向？”

  店家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1dquo;客官，就是你来的那个方向。”

  苏离离脸色一黯，回望了一望，&1dquo;我不认得路，是那么过去么？那不是到太平府了？”

  &1dquo;是，这里也是太平府辖界。您沿着城外官道往东，一直走，就到渭水了，渡过渭水&he11ip;&he11ip;您再问吧。”

  &1dquo;哎，多谢。”她懊恼地应了一句，怎么就记错了。

  身后忽然有人冷冷道：&1dquo;难道你又走迷路了？”

  苏离离蓦地回头，&1dquo;啊——”地一声，&1dquo;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无妨一身蓝布长衫，侧桌而坐，不阴不阳地笑道：&1dquo;果然是你。不在你主子身边呆着，怎么跑出城来了？难道是跟掉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