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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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拆迁办出来，雨稍微下大了一点儿，辛辰撑伞走了几步，qíng不自禁驻足，看着街道看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

  前期拆迁的那部分公房和仓库，在密集的宿舍区拉出了一个突兀的豁口。看到有的门面已经关门，有的打出了诸如&1dquo;拆迁大甩卖”之类的标语，用高音喇叭招呼着顾客。那样急促热烈的叫卖声，也并未引来顾客盈门，在雨中却透着几分凄凉。

  她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家。

  五楼那个阳台上，爬满防盗网的牵牛花叶子依然翠绿，一朵朵紫红色的花已经开到茶靡，要不了几天，将不再有的花蕾出现，叶子会渐渐枯huang凋零，藤蔓会渐渐萎败。而这个曾经人口密集的局民区会搬迁一空，被拆成一片废墟，然后竖起一座购物广场加高档写字楼、公寓。

  如果她还会回来，应该再也找不到一点点旧日痕迹了。

  辛辰不让自己再停留下去，她顺着街道往前走，找到一家航空售票点，进去查询航班、折扣，订了第二天的早班机票。拿着出好的机票走出来后，她给辛开明打电话。他当然吃惊，&1dquo;为什么这么急？”

  &1dquo;省得耽误我爸爸的婚期啊，他也老大不小了。”

  这个调皮的回答让辛开明嘴角牵动一下，却实在笑不出来。他由秘书做到领导，对于世事有清楚的了解，拆迁款以如此惊人的度打到辛辰帐上，辛辰如此毫不托延地决定离开，这中间的联系哪里还用细想。他只能同样以尽可能轻松的口气说：&1dquo;小辰，晚上回来吃饭吧。”

  &1dquo;不了，大伯，我还得去买点东西。晚上约了朋友。您帮我跟大妈说一声，我就不当面去告别了。到了昆明我马上去给您打电话。”

  路非的电话紧跟着打了过来，&1dquo;小辰，打算订什么时间的航班？”

  路是远再千里外的深圳，却突然介入此事，辛辰当然不必问路非怎么会提这个问题，只将机票时间告诉他。他在听筒中谓然轻叹，&1dquo;为什么这么急？”

  她没办法拿给大伯的那个回答给他，沉默一会儿，&1dquo;请替我谢谢是姐姐，也谢谢你。”

  这个致谢让路非也沉默了。此时他正站在窗前，身后是他的办公室；柚木地板光可鉴人，宽大的办公桌上井井有条，深色的书柜里装满了jīng装书籍，靠另一侧的窗边有一组黑色皮质沙，茶几上的水晶花瓶里cha着马蹄莲，角落上高大的盆栽阔叶植物枝叶舒展。

  今天他正式履上任。上午王丰支持董事会，将他介绍给股东及公司高层；下午，还有一个投资立项的工作会议等着他，要分别与各部门经理谈话；晚上要招待客户。秘书按他的吩咐开始排出日程。他已经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玻璃幕墙隔绝了来自脚下这个城市的喧嚣，然而手机听筒里却清晰传来各种声音：雨水密集地打在伞上，汽车不停驶过，摩托车、电动车的喇叭声不绝于耳，人声嘈杂。他可以看见，她正站在闹市街头，跟他一样握着手机，保持着一个静立倾听的姿态。雨水纷飞、周围的车水马龙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办公室桌旁内线电话响起，他对着手机说：&1dquo;对不起。”过去接接听听，秘书清脆的声音传来，&1dquo;路总，会议时间到了。”

  &1dquo;知道了。谢谢。”

  辛辰开了口，&1dquo;你忙吧，我也得去买些东西了。再见。”

  &1dquo;小辰，我马上要去开会。晚上还有个应酬，估计会到很晚。明天早上我接你去机场。”

  &1dquo;好的。谢谢。”

  路非过来按门铃时，辛辰刚刚起netg，含着牙刷开门，然后跑回卫生间。她订的是折扣最大的早班飞机，已经算好时间可以从容梳洗，但路非早得出乎她的意料。她只能加快度刷牙洗脸梳头，将头惯长小小的暨，然后去换衣服，&1dquo;我马上好。”

  &1dquo;不急，先吃早点。”

  路非带上来的是小笼包河豆浆。辛辰一看包装纸袋，就知道是本地一间没有分店的老字号出品的。她从前爱吃这个，而路非清楚知道，逢到假期去看她，会特意先去买好再匆匆赶到她家，含笑看着她吃。

  此刻在他的目光下，她有点食不知味，勉qiang吃完，起身出来关好所有房间的窗子，然后拎起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记本包，&1dquo;好了，走吧。”

  路非接过去，看她锁上门，两人一块儿下楼。昨天的雨骤来骤去，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停了，清晨空气清而宁静。辛辰站在合欢树下等路非倒车过来。微风chuī过，树叶上积存的雨水滑落到她身上，她全无提防，那点儿凉意让她惊叫一声。路非从后视镜中看到她仰头望向高大的合欢树，甩甩头上的水，秀丽的面孔上出现浅笑。他屏住呼吸，几乎不能自持，用力握紧方向盘。

  从他看见她以刓童的姿态摇动合欢树，制造一场花雨，然后甩头抖落身上的花瓣，已经过去整整十一年。他们曾无限接近，然后渐行渐远，远隔重洋。现在他正要送她离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将再度被拉开。

  路非将车驶出城区。在将要上机场高时，他突然说，&1dquo;小辰，带你去看看你的花，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等辛辰回答，他已经转方向盘，驶上了向左的一个出口。

  眼前一条直的大道通向近郊一大片纵横jiao错的天然湖泊。辛辰以前闲暇时来这边参加过环湖徒步，深入到湖泊通江的腹地，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也曾注意到临湖一侧在建的小区。当时同伴还争论此地打这近郊最湿地生态保护区的牌子，却又批下住宅建设项目是否合理。但不管怎么说，建在景致如此优美的胡畔的别墅引起了大家一致眼热。他们临时中断行程，去售楼处转了转，其中几位有经。经济实力的网友还特意跟工作人员询了价。

  天气并没放晴，空中云层密布。从车上望出去，湖面有薄薄雾气流动。沿着湖畔是一排高大直的水杉，大概勾勒出湖岸轮廓。路非驶出小区，停到一幢联排别墅前。他下车，绕过来替辛辰打开车门，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只能借势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