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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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若正琢磨着这时候打112急救电话会不会显得夸张，却听程少喃喃地说&1dquo;对不起”，她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说梦话，只听他又含含糊糊地说，&1dquo;你不要走。”

  沈安若的脑子蒙了一下，意识到即使无意中窥人隐私也算不得厚道，或许此刻应该避让一下。她走出很远，又听到他轻轻地呢喃：&1dquo;外婆，外婆。”她回头望一眼，突然感到有些心疼，原来像他这样看似滴水不露无坚不摧的人，到底心里也藏着不能说出的秘密与qíng感，在身体最脆弱的时刻，才找到了宣泄的裂隙。沈安若慢慢挪回他的netg边，轻轻握住被子里面他的手，结果被他反手使劲地抓住，挣都挣不开。

  后来她在桌上找到了社区医院的值班电话，医生很快赶到，称没有大碍，只是急xing的感冒，替他打了吊针，叮嘱沈安若一番，便离开了。一共换了三袋药水，沈安若整个下半夜都一心一意地盯着药袋里的药液沿着透明的塑料管一滴滴流下，竟也没了睡意。他很显然不常打点滴，手一直乱动，沈安若轻轻压着他的手指，感到他身体热度渐退时，手指与掌心也冰冷。她找不到热水袋，还好他冰箱里有几包袋装的牛奶，她用微波炉加过温，用毛巾包起来替他垫到手下面。

  她其实很担心程少臣再说什么梦话。他们相处这么久，他明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她无心窥视别的人隐密，尤其是他的。还好，他一直沉沉地睡着，抿着唇，再没出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轻弱。

  沈安若是耳朵突然吃痛才醒来的，现自己趴在netg沿上睡着。程少臣揪着她的耳朵说：&1dquo;到netg上睡。你的睡姿真不雅，口水都流到我胳膊上了。”

  他看起来神清气慡，好像闹腾了一整夜的人根本不是他，沈安若松口气。若不是因为眼皮涩很难把眼睛睁大，其实她很想瞪死他。

  既然他已经好了，她便不打算再理他，决定到公司去上班，看看时间已经不可能按时到达，于是打电话给部长说明要迟到一会儿，结果随口却说要请假一上午，改口都来不及。

  她重去煮了很稠的稀饭，又做了jī蛋羹给他，在餐桌对面坐下吃自己的饭。程少臣用勺子拨弄了半天：&1dquo;我好像有二十几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

  &1dquo;这是婴儿食品，不吃你倒掉好了。”沈安若没睡好时jīng神和心qíng都会很差，又见他气色太好，于是就更懒得应付他。

  她正埋头吃，结果程少臣突然伸出手来，越过桌子捏住她的脸：&1dquo;善良的小姑娘，真是可爱又可怜，一夜没睡吧，脸上都长痘了。我该怎么报答你？”

  他手劲儿可真不小，她的脸被捏得生疼，疑心要淤青一片没法见人了，于是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结果反而打疼了自己的手：&1dquo;一边儿去，谁用你报答，我只不过同qíng心偶尔作而已。小时候我家的小狗阿宝病了，我还守了它两天两夜呢，何况你昨晚病得比我家阿宝更重。”

  她指桑骂槐，程少臣也不反驳，扬着嘴角笑笑，见她不回应，于是低下头吃饭，把一碗蛋羹都吃掉了，又喝了两碗粥。他抽了纸巾仔细地擦拭嘴角与手指，沈安若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于是抬眼与他对视。

  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程少臣的视线没来得及避开。他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迟疑，但瞬间不见，而是变成清清软软的一汪水。

  他柔声说：&1dquo;沈安若，我有个提议&he11ip;&he11ip;我们结婚吧。”

  &1dquo;程少臣，你是不是烧把脑子烧坏了？”

  &1dquo;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程少臣慢慢敛起笑容。

  &1dquo;一点苦rou计就能让你以身相许？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沈安若口气不善。

  &1dquo;沈安若，我很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你也并不讨厌我对吧。难道你没想过我们会结婚这个问题吗？”

  &1dquo;没有，没想过。”

  程少臣似乎被她噎了一下，沉默了很久，终于又开口，语气是他对付客户时惯常的淡淡悠悠，听不出任何qíng绪：

  &1dquo;沈安若，其实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子，跟我不清不白的混在一起，到底是想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他用这种危险语气说话时，沈安若总会异常的警惕：&1dquo;我也没完全想好。也许是等你甩了我以后，付我一大方的分手费，好作为我的嫁妆？”她朝他嫣然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媚。

  沈安若本以为他会恼，结果程少臣却浅浅地笑起来，似乎心qíng又好了：&1dquo;那你嫁给我不是更实惠？我的全部都是你的。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要分开，你不觉得离婚所得会更丰厚吗？”

  &1dquo;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1dquo;那你是否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见沈安若面无表qíng，又补充，&1dquo;或者你认为我的求婚不够正式或者不够诚意？你也喜欢鲜花钻石那一套吗？”

  &1dquo;不，我只是觉得你头脑不清，思维混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她真的没有太在意他的求婚，只当成一个笑话，过了几天就忘了。也许没有真的忘记，但她尽量地不去在意。

  很小的时候，小伙伴们一起背着大人偷偷去山上捉蚱蜢，隔壁家的huang亮亮为了救她而摔破额头。她自己也摔伤，仍在诊所里抱着他大哭，一直说&1dquo;如果你将来因为变丑娶不到老婆，我愿意嫁给你”，全然忘记几天前她刚把huang亮亮列为比蟑螂更讨厌的人类之一，这事一直成为大人们的笑谈，也使她直到如今回娘家时见到huang亮亮都想绕道走。

  大学毕业前，实习归来的贺秋雁得了一场重感冒，那时她的舍友们都没返校，于是沈安若住到她们宿舍照顾她。见她来时，贺秋雁说：&1dquo;幸好是你。知道不？一上午我躺在netg上，连倒水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如果此刻有哪个男生给我一丁点的温暖，我要以身相许作为报答&he11ip;&he11ip;如果他已经有了女友，我也要把他抢过来。”

  瞧，人在心身脆弱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冲动事，但总要有人保持清醒，不要一起犯糊涂。

  后来程少臣就没再提结婚的事，但他们依然常常不清不白地混在一起，同吃同睡。有时周末他也看文件看到很晚，她就捧一本小说缩在书房的另一张软椅上，一直看到打盹，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去，最后被他抱回netg上去。偶尔他也陪她看半截儿又雷又白的爱qíng文艺片，很谨慎地不表意见，只是鬼鬼地笑。

  沈安若觉得如今这种状态若能一直停留下去其实也不错，所以她在心里拒绝任何的改变，她深知连蝴蝶翅膀轻轻扇动这样的微小改变都能引bao风雨，何况这种质变的事qíng。不过她又明白的知道，静止总是相对的，运动才是永续的，什么东西也终究会变质。

  那天她又第n次看《傲慢与偏见》，BBc电视台198o年的版本，拍得一板一眼，十分忠于原著，她觉得这是目前改编得最好的一部，但在论坛上每每争不过95BBc版的推崇者，只好寂寞地独自享受。可惜连中文字幕都没有，她英文听力从不是qiang项，还好原著背得够熟，边听边看英文字幕，倒也不影响剧qíng。

  柯林斯先生正在向伊丽莎白求婚，遭拒，还兴高采烈地说：&1dquo;我知道，但凡淑女第一次被人求婚，就算心里再愿意，也是要拒绝的，有时还会拒绝个两三次。”

  程少臣正躺在沙上假寐，拿她的腿当枕头，突然就闷笑了一声。沈安若低头，见他正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瞧。她被瞧得全身不自在，将视线飘开，仍感到被注视，于是扯过靠垫使劲捂住他的头。程少臣也不反抗，等她手劲松了就把垫子扔到一边去，继续闭目养神。再后来，达西求婚也被拒，伊丽莎白坚定无比地说：&1dquo;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不打算嫁给你。”这一位达西先生冷峻削瘦极有贵族气质，沈安若正替帅哥心痛着，突听程少臣幽怨地问：&1dquo;沈安若，若全世界只剩我一个男人，你应该会嫁给我吧。”

  她被他的声音碜得直起jī皮，赶紧说：&1dquo;会，应该会。”

  大概程少臣觉得这个回答很令人满意，拖过靠垫抱在怀里，安静地继续睡。

  沈安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1dquo;咦，程少臣，你英文原来这么好啊，起来起来，你不介意帮我翻译一份材料吧。”那是比她英文更破得多的贺秋雁扔给她的作业题。

  程少臣出差两周多才回来，周末里他们俩又混作堆。

  沈安若是被阳光照到眼皮上才醒的。她翻了个身，拖过被子蒙住头，趴在netg上枕着胳膊继续睡，但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转来辗去调整着睡姿，再也睡不着。突然有东西硌着她的脸，找了半天才现原来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一枚戒指。窗帘被半打开，阳光正照过来，那反she的qiang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沈安若从被子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饶是她对钻石很不感兴，也小小地吸口气，真是够大颗，镶在造型奇特的底座上，又辅了无数碎钻，很雅致，也够变态。坐起来后她才现netg头堆了粉色玫瑰，巨大的一捧，全是未开的花苞，层层叠叠不透fèng隙。

  沈安若本来就坐在netg的最边缘，一受惊就几乎要掉下去，结果她被人抱住，薄被却滑落到地上了。程少臣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1dquo;钻石、玫瑰都有了，还缺什么呢？”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抓起被子重把自己裹起来，才qiang作镇定地瞪向程少臣。

  他一向起得比她晚许多，结果今日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副随时都可以出门的样子，并且笑得很是惬意。他捧了玫瑰重放到她面前，又从被子里把她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抽出来，仔细地打量几眼：&1dquo;尺寸合适吧，看来我的目力还真是准。”

  &1dquo;我觉得戴着它不出一个月我的手指就能得关节炎。”

  &1dquo;重一点才能体现诚意啊。你不妨当坠子戴，一会儿我们再出去买一枚轻巧一点的好了。”

  她简直无言以对。

  &1dquo;那么，沈安若小姐，我现在很正式的&he11ip;&he11ip;”某人深抿着酒窝严肃地说。其实沈安若疑心他已经快暗笑出内伤了。

  &1dquo;程先生，你不觉得为了体现你的正式，你至少该先让我穿上衣服去洗脸刷牙？”她很不给面子地将他还没说完的话给打断了。

  &1dquo;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子应该比较没有戒备心，我的成功机率会大些。”程少臣无辜至极申辩，从netg边站起来，四下里望了望。

  &1dquo;程少臣，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