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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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王维十九岁，正是&1dquo;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诗酒年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缥缈如烟，都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1dquo;你认识王维？”

  &1dquo;嗯。”

  难怪我当时会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听着很奇怪。

  我大脑空白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搜索了李白：公元7o1年—762年，唐朝著名诗人，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原来那一年，李白也才十九岁，正是&1dquo;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的年少飞扬。

  那时的吴居蓝也是这样的吧？风华正茂、诗酒当歌，&1dquo;我醉yù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喃喃问：&1dquo;你认识李白？”

  &1dquo;喝过几次酒，比过几次剑。”

  &1dquo;杜甫呢？”

  &1dquo;因为容颜不老，我不能在一地久居，不得不四处漂泊，上元二年，曾在蜀中浣花溪畔见过子美。”

  吴居蓝的表qíng、语气都很平淡，我却不敢再问。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从歌舞升平到天下殇痛，隔着千年光yīn读去，都觉得惊心动魄，难过惋惜，何况身处其间者。

  &1dquo;既然不能在一地久居，为什么不回到海里？”

  吴居蓝淡淡而笑，&1dquo;那时的我太年轻，又是第一次在6地上生活，稀里糊涂太过投入，什么事我都无能为力，却又什么都放不下。”

  &1dquo;后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1dquo;大历六年，公元771年，我从舟山群岛乘船，东渡日本去寻访故人。我到日本时，他已病逝，我在唐招提寺住了半年后，回到了海里。”

  从公元72o年到公元771年，五十二年的人世兴衰、悲欢离合，看着无数熟悉的知jiao故友老去死亡，不管是&1dquo;相逢意气为君饮”，还是&1dquo;风流肯落他人后”，都成了皑皑白骨，对寿命漫长、一直不老的吴居蓝而言，应该相当于过了几生几世，难怪他看什么都波澜不兴、无所在意的淡漠。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千年之后，才会再次登上6地，还是一块全无记忆的大6，那些镌刻于记忆中的欢笑和悲伤都太过沉重了！

  我走到吴居蓝身前，温柔地抱住了他。

  吴居蓝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1dquo;你不怕吗？”他的声音和他的体温一样冰凉，好似带着千年时光的沧桑和沉重。

  我的头伏在他怀里，双臂用力抱紧他，希望我的温暖能融化一点点他的冰凉，&1dquo;令我畏惧的是时光，不是你。”

  &1dquo;但你看得见、触得到的是我，不是时光。现在你还年轻，觉得无所谓，可十年、二十年后呢？我依旧是现在这样，你会变成什么样？”吴居蓝一动不动地站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言辞却犀利得像冰锥，似乎要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这一瞬间，我真恨吴居蓝的理智和冷酷，他不肯让我有半点糊涂，也不肯让我有半点逃避，总是把一切赤1uo1uo地摊开在我面前。

  我明明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感qíng，但是，他却能毫不留qíng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把我推开，bī迫我放弃自己的感qíng，放弃他！

  我沉默了良久说：&1dquo;我会变老、变丑。”

  &1dquo;我不可能在一地长居，你必须跟着我颠沛流离，没有朋友，没有家，到那时，我的存在就是你最恐怖的噩梦。又老又丑的你会恨我、畏惧我，想尽办法逃离我。”吴居蓝一边说着残忍的话，一边微笑着推开了我。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想他离开，但这一刻，我的手比他更冰凉。

  &1dquo;沈螺，不要把你短暂的生命1ang费在我身上，去寻找真正适合你的男人！”吴居蓝冷漠绝qíng地用力拽开了我的手，&1dquo;等查清楚究竟是谁针对你，确认和我没有关系后，我就会离开，你就当遇见我的事是一场梦吧！”

  我晕晕沉沉，像梦游一样走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

  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心口又憋又闷，&1dquo;唰唰”几下，拉开了所有窗帘，打开了所有窗户。清凉的晚风一下子全灌了进来，chuī得桌上的纸张飞了起来，窗帘也哗哗地飘着。

  我蜷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长长久久地看着天上那轮圆月。

  千年前的那轮月亮应该和今夜的月亮看上去差不多吧！

  可是，人却不行，生老病死，一个都逃不过。女子的芳华更是有限，十年后，我三十六岁，如果保养得好，还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二十年后呢？四十六岁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五十岁的女人又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我和寿命漫长、容颜不老的吴居蓝站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中国最美的爱qíng誓言就是&1dquo;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连偕老都做不到，相握的手还是恋人的手吗？

  我悲伤无奈地苦笑起来。

  自以为鼓足了所有勇气，信心满满地面对这份感qíng，下定决心不管我和他之间有多少怀疑和不确定，我们都可以慢慢地了解，慢慢地jiao往，让时间去打败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

  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最大问题就是&1dquo;时间”。

  我该用什么来打败时间？

  这个问题，连拥有千年智慧，几乎无所不能的吴居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才会故意尖刻地说出&1dquo;又老又丑的你”这样的话来伤害我，bī着我放弃。

  理智上，我认同吴居蓝的决定。既然未来是一条越走越窄的死路，注定会伤害到所有人，的确应该选择放弃。

  但是，感qíng上，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愿意接受他非人的身份，他也不排斥我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夜色越深，风越凉，我却像是化作了石雕，一直坐在窗口前，chuī着凉风。

  突然，我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一时间涕泗横流、十分1ang狈，不得不站起来去抽面巾纸。

  擦完鼻子，我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还差十几分钟就凌晨四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