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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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造化弄人（第1页）

杨庆亮觉得头痛欲裂，便将头盔卸下来。八瓣铁帽盔上除了刀砍箭射的痕迹之外，还有几处明显的凹陷。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上有几个凸出的大包，估计是昨天晚上从山坡上滚下来时撞击所致。

也亏得这八瓣铁帽盔足够精良，否则他的脑袋便要像西瓜一样裂成几瓣了。

虽然昏睡了一夜，但是由于脱力造成的肌肉酸痛，仍然没有恢复过来，感觉手脚还是有些酸软。

“咕噜噜”一串腹鸣声，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但是，他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有找到一点食物，只现水囊里还剩下半囊水。

他取了水囊，灌了两口水。但是喝了水之后，非但没能浇灭腹中饥火，反而越得炽烈起来。他穿好牛皮靴，走到赤足棒贼的尸体旁边，翻检了一遍，没有现任何食物。

他踢了一脚赤足棒贼的尸体，又走向穿草鞋棒贼的尸体跟前，从他身上找出了几个看上去黑乎乎，捏上去硬邦邦，掺了秕糠的野菜团子，闻上去还有一股子嗖味和汗臭味，吃进嘴里更有一种酸唧唧的味道。

不过饥火中烧的杨庆亮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他三口两口啃掉了一个野菜团子，一连吃了三四个，又灌了几口水，感觉腹中没有那么饥饿了，这才停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两个野菜团子用一块汗巾包好，揣进怀里，算是午饭和晚饭的口粮了。

他从穿草鞋棒贼的尸体上拔出匕，用尸体上的破旧衣衫擦拭干净，将匕插回鞘内。

这把匕只是在最危急的关头用作近身格斗，对身穿布衣的棒贼杀伤力十分厉害，但是对身穿甲胄的流寇来说，杀伤力就太弱了。

所以，他现在还需要另外一把威力更大的武器。

但是他的运气不太好，他的武器在逃亡的过程中都丢失了，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两个死去的棒贼身上。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两个棒贼的武器仅仅是两根长木棍，倒是名副其实。

现在他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他在附近在好找了一块中间有孔洞的菱形砾石，用匕将短木棒的一端削尖，插进菱形砾石，再用细麻绳固定好，做成了一把单手武器——石锤。

石锤虽然比较原始，但是这种钝击武器不管是对甲胄还是盾牌，都可以造成恐怖的伤害。

唯一的缺点就是石头的密度没铁大，外形上显得有点笨重，而且石头的硬度也不如铁，如果砸在铁甲或表面包有铁皮的盾牌上，石锤就有可能会碎裂。

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武器，只能将就用了。

杨庆挥动了一下石锤，感觉还算趁手，便满意地点点头，将它插在腰间的鞓带上。有了这把模样粗苯、十分原始的一次性武器，他明显感觉安全感稍稍增加了一点点。

收拾利索之后，杨庆亮辨认了一下方向，打算离开这里。但是应该朝哪个方向走，他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流寇从东边的陕西杀过来，这是确认无疑的，但是流寇的攻击方向却无法判定。毕竟他只是一个队总，还接触不到这样高层面的情报信息。

往北是龙安府，往南经南江、通江可以进入夔州府，往西过剑门关、梓潼就是成都府地界了。

无论是北还是南，或者是西，都有可能是流寇的进军方向。

虽然他已经脱离了战场，但如果逃亡的方向选错，与进军的流寇相遇，英勇战死是最好的结局了，如果不幸被俘，等待他的将是漫长而痛苦的虐杀。

此时的流寇，有相当一部分人以虐杀为乐事。

杨庆亮心中难以下定决断，便踯躅不前。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旁边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在里面穿行。他立刻警觉了起来，迅将插在鞓带上的石锤取出，握在手中。

他向周围扫了一眼，留心了一下退路。如果树林中来的是敌人，而且人数较多，那就只有赶紧逃窜了。

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杨庆亮也越来越紧张。

树叶杂草摇曳中，依稀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其中晃动。

如果只有一个敌人，那倒是可以拼一拼！杨庆亮已经厌倦了逃跑。

石锤的木柄被攥得嘎巴嘎巴作响，他瞪大了眼睛，紧盯着树林，身体蓄势待，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终于，树林中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也是头戴八瓣铁帽盔，身穿短罩甲，与杨庆亮的打扮一模一样。这人是官兵，看装备也是个亲兵的队总

杨庆亮长吁了一口气。

是自己人。

不过很快他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来者名叫许学武，与他同是利州游击将军廖家忠麾下的家丁队总。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这个许学武虽然勇敢善战，但是有许多恶习，曾在地方公然剽掠，有司不敢拿问，只得告到兵备道那里，廖家忠爱其勇悍，自是不肯重责，只罚没三月饷银，算是小惩大诫。

明代武将对于家丁、亲兵非常护短，是一种常态化的现象。

他们为了让家丁在战场上拼死卖力，不但在物质上对其厚待，而且为了取得千金市马骨的效应，往往会以各种方式来尽可能满足家丁们的欲望，甚至不惜巨大代价。

比如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的刘綎，曾纵容家丁荼毒百姓，公行剽贼，有司莫敢问。

再比如晚明最璀璨耀眼的将星（没有之一）——李如松，就曾出千金为其家丁买妓，换得了这个家丁后来在抗倭援朝战争碧蹄馆之役中，冒死掩护他脱险。

正是由于这些武将对家丁们的优厚待遇，成就了他们攻必克，战必胜的显赫名声。

杨庆亮与许学武在廖家忠的家丁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