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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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抽丝剥茧（第1页）

归一寺长生殿停尸房。

四具尸体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上面盖着白布，空气中没有腐臭肉，但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是因为刚验过尸的缘故吧。红豆看着胡师爷套上白手套，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对着尸体的四肢进行了仔细的查看，然后沾了点尸体嘴角的血迹，放在鼻下轻嗅。

红豆眼睛一亮，这么专业的手法，莫非这位胡师爷是个懂毒的，怪不得刚才那仵作看到胡师爷时眼睛亮。

胡师爷将手送进嘴里，舌头一卷，浅尝了一口血迹。

红豆眼睛圆睁，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干呕声。她瞟了一眼身后扶着墙吐得昏天暗地的荣子熙，最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前面的胡师爷身上，胡师爷头也不抬，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凉凉的说，“大少爷，你要吐就麻烦你出去吐吧，别影响我检查，辩毒气味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荣子熙刚刚忍下心中的另一波恶心感，听到胡师爷冷淡的话，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伺候自己，心中顿时委屈不已，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他张口欲骂，“你……，”一股异物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涌出，他“哇”的大叫一声，再次吐了个满地。

胡师爷浓密如蚯蚓般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他不悦的嘀咕，“净添乱。”然后大喊一声，“李立。”

一个捕快推门而入，“胡师爷。”一股冲鼻的异味让他忍不住掩鼻，他立即看到了虚弱的靠着墙，勉强维持着站立的荣子熙，脸色大变，立即上前扶住他，“大少爷。”

“你把他送回去，让寺里的人把这里清理一下。”胡师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陈立立刻毫不犹豫的背起荣子熙，“得罪了。”

“不……，”荣子熙下意识的看着不远处的红豆，现她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莫名的一股失落，拒绝的话慢慢的咽了下去。

直到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胡师爷一转头，诧异的看着静静的站在一旁的红豆，她的脸上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块面纱，他掩下心中一闪而逝的疑惑，诧异的问，“你怎么没有走？”

面纱下的红豆微微一笑，回道，“我又没有吐。”

胡师爷饶有兴味的一笑，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他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查看下一具尸体。

没有人打扰，胡师爷检查得非常认真，红豆也看得认真，所以胡师爷脸上的变化她也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轻松平静的老脸一点一点的变得严肃，最后甚至有些冷厉。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检查完，胡师爷直起身子，摘下手中的手套递给一旁的仵作，仵作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毒？”

胡师爷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午时散。”昨天，他和老爷刚上山就碰到了这个投毒案，当时看面相都知道死者是中毒，他并没有对死者进行进一步勘验，因为这是仵作的事情，没想到仵作却验不出来，这才求助于他，没想到……

仵作一脸迷惑，红豆却是脸色一变，幸好这屋子里的人少，没有人注意到她，而且她带着面纱，不然看她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仵作连忙追问，胡师爷却是不愿意再做解释了。

红豆默默的跟着两人出去了。

午时散，是了，死者除了七窍流血，身体还会红，她之前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世上也只有这种毒药需要在阳光底下杀人，所以那四人都是死在阳光底下，众目睽睽之下，中了此毒的人需要在阳光下照射一个时辰，作时五脏六腑如被火烧，痛苦至极，七窍流血，且死后身体会逐渐变红，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它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的引子是阳光，如果不照到阳光则相安无事，如果被阳光照射满一个时辰则必死无疑。时间把握之精准，让人为之惊叹，据闻此药第一次被世人所知是在蒙国，蒙国太子蒙御被人下了此毒，但万幸的是他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师傅，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下毒之人，从此以后，此药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世人甚至不知道制造此毒的人是谁。过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见过此毒，大家不禁猜测那也许只是一个传闻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能从一个偏僻小镇的一个师爷口中听到这个传闻中的毒药名称，这件事真是太诡异了。

红豆看着走在前面的干瘦老头，他左手叉着腰，右手应该是扶着旱烟袋，走路轻飘飘的，一缕灰烟袅袅而起。

这个时候看着又像极了一个干农活的老汉。

这个胡师爷不简单，荣叔知道吗？

一个参加过科举的文人竟然懂得毒，而且还是这么孤僻少见的毒，也许，他，还会功夫？红豆看着他有些飘忽的身影，小脸几乎拧成了一团。

“小姑娘，你一直盯着我，莫非我有什么不对？”胡师爷突然转身，双眼凌厉的盯着红豆。

红豆坦然回视他，笑道，“我只是奇怪胡师爷一个文人竟然懂得毒物。”

胡师爷又一次惊讶，这个小女娃竟然没有害怕，听了她的话，他心中一松。他会辨毒虽然不是公开的事，但在县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每个知道他会毒的人都和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反应。

“也不怪你觉得奇怪，我家世代都是开医馆的，谁知道我这一代不爱学医偏爱读书，所以我就走了科举之路，虽然说我不想当大夫，但是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病人与各种药材，所以多多少少还是会些，不过，我知道的这些都是些皮毛而已，大概就比普通大夫好一点吧。”胡师爷抽着旱烟缓缓解释道。

普通大夫会知道午时散？红豆轻嗤。

她恍然大悟的点头，“哦，原来如此啊。”

三人很快的回到了东厢房，海天看到三人急忙迎了上来，胡师爷吩咐，“把寺里僧人的名册给我一份，你安排一下，我要一一问话。”

海天不敢怠慢，急忙离去。

名册很快的就送了过来，三十余册是由两个僧人抱进来的。

胡师爷拿起第一本，突然感觉身边有人拿走了一本名册，他偏头看了一眼红豆，没有说话，继续翻阅。

红豆拿的第一本是靖隆十九年的名册，死者海能、海悟是在这一年入寺的，红豆果然在名册里找到了两人的信息，海能俗世的名字叫刘二棍，三十一岁，家中父母妻儿均在靖隆十五年的水灾中去世；海悟俗名刘山，二十五岁，是个孤儿，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刘家村吃百家饭长大，未曾娶妻生子；红豆顺势看下去，果然在下一页看到了与两个死者一起入寺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法名海嗔、俗名李立贵，现年三十三岁，李家铺人，与刘家村相邻，与父母妻儿逃荒途中失散。三人从小认识，在逃荒路上相遇便结伴而行，一路靠打着零工、乞讨走到了归一寺，三人心灰意冷下便决定削为僧。

这个人可以做为一个突破口。

另外，四个死者死前一个时辰内接触的人可以筛选出来，重复出现的人就可以确定为重大的嫌疑人。也许，范围可以再缩小一点。

“胡师爷，你可知他们四人是中毒多久后死去的？”

胡师爷霍然转头，看向红豆的目光充满了震惊。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午时散的特性？

红豆一脸无辜，“怎么了？你也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认得这个毒，所以应该也知道他们大概的死亡时间。”

胡师爷心中一松，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好笑，怎么可能？这个世上除了那人还有谁有这个毒？而那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去杀几个和尚呢？这几个和尚连认识那人都不配，他真是想多了。

不是那人，那……，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胡师爷烟袋不抽了，手中的旱烟袋无意识的抽打着桌面，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坎中……

红豆也不打断他，看来，胡师爷也许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