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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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窘途知州（第1页）

西去路遥，颠簸将近一月，秦勉之终于快到西凉地界。这一路他没少吃苦头。先前那几日所到之处，地方官员莫不热情相迎，盛情款待。只越往西，越没有人搭理他这个小知州，连老百姓也对一行人没好眼色，客栈、饭馆嫌弃，还有偷钱的小贼，害他盘缠所剩无几，后来官服也不敢穿。近日更没吃几顿饱饭，没睡几夜好觉。

“还有多久到？”秦勉之抬头看看烈日，抹去额头的汗水。

打前的一人回应：“大人，前面就是栖岭大峡谷，过了这口，咱们就进入西凉地界。”

“噢，那快些走吧。”秦勉之又打起精神。

一行人只他自己骑着马，另外两匹马驮着行李。一路现在只剩四名官差跟着。原来八人，有一人与强盗打斗被捅死了，有两人过江时被水冲走了，还有一名被野兽吃了去，连他自己的书童也被落石砸死了。他听见那四人早上偷偷议论说他不吉利，似乎想跑了。他想估计再出点什么事，这几人当真会弃他而去。眼下他只默默祈求，剩余路途平安无事。

可巧怕什么来什么，当他们进入峡谷，两旁都是高山，布满荆棘密林。忽地一声刺耳口哨，一伙人冲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一看就是山野强盗啊。

一群人呼喊着，“哈哈哈，瞧，有个白嫩的，抓回去煮了，煮了。”

秦勉之吓得一身汗，连忙作揖，“各位，我等只路经此地，无冤无仇，请行个方便。”

“哈哈哈！”一个只套着坎肩的彪形大汉，站到他前面，拽住马儿缰绳，“方便？只有我裤裆下可行方便，哈哈哈！”

秦勉之此时已焦急万分，他能解治国难题，能写千古文章，却不知要如何与这些强盗打交道。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这是状元遇土匪有腿跑不赢！他往前望去，随行四人已跑了俩，剩下两人也是战战兢兢。

忽然，一官差出声：“各位好汉，这位是西凉新任知州。你们且抓去，定可换大钱，我两人只是听差的苦命人，请好汉饶了我们。”秦勉之听得这话只一阵心凉。

“知州？官很大么，哈哈哈！”众强盗听后更是大笑不止。一人说，“老大，这当官的下锅会不会更好吃些啊？”。另外有人道：“放你妈的屁，当官的都坏了心肝，吃下去要闹死人。”一堆人就着好不好吃吵了起来。

“都他娘的闭嘴！”那大汉怒吼，响彻峡谷。众人安静下来，他话：“全都绑了回去！”众人七手八脚，将秦勉之从马上揪下来，连同两个官差当真给绑结实了。“哈哈哈。走！兄弟们，回寨子架锅子烧水！”那大汉站在石头上指挥着，突然一颗石头朝他脑袋飞来，脑门立刻起了个包。“他娘的，谁扔我！”他大喊。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谁会没事扔他。“老大，莫不是山里的猴子吧。”“哼！”大喊环顾四周，“泼猴，给老子出来，剥了你的皮！”他话音刚落，“啊！”的惨叫一声从石头山栽下来。几人上前查看，见他脑门被一支箭贯穿，已经死了。“不好啦！老大死啦！”

一时间强盗们乱作一团，紧接着一箭又一箭从林子里飞出，一个个强盗应声倒下，跑出去的最后也没能逃过。顷刻间，强盗都死光了，横七竖八，瘫了一路。

秦勉之三人不知生了什么，只是脸色煞白。“这儿呢！”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他们转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脸方正，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一棵树杈上，背着一顶破草帽还有一个很大的箭筒，手里拿着一副虎皮大弓。

“嘿嘿！”少年从树上飞身下来，走近他们，“你们别怕，我是打猎的。”然后给三人松了绑。

“多谢少侠相救！”秦勉之赶紧抱拳感激涕零。“少侠？嘿嘿，不敢，不敢。”少年很腼腆。秦勉之忙改口，“哦，小弟，你出手不凡，搭救我等于匪徒之手，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少年笑了，“听说你是当官的，那我除了这些强盗是不是有奖赏啊？”

秦勉之为难，是他自己要提报答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拿什么奖赏，“本人的确是即将上任的知州，但眼下路途困囧，财银无几。。。。”忽然他脑子一转，“我见小弟功夫了得，不如小弟你跟我一同前往，等我去得州府，自会论功行赏。”

“你是说让我护送你？”少年也聪明。秦勉之点头，渴望他答应。想到自己身边就还有两个出卖他的草包，若有这人同行定安全许多。少年想了想，“好吧，不过这杀强盗的和护送你的要分开算，是两份奖赏。”

秦勉之想他真不笨，有些喜欢，立刻点头，“嗯！”心想谢天谢地。他回头看看那两个官差，双方都很尴尬。他缓缓开口，“方才是情势所逼，也不怪你们，若你们护送我安全到任，既往不咎，仍会宽待你们。”

两人很是惭愧，“是，大人。”

说完收拾行李和马匹，秦勉之也不骑马了，四人徒步上路。交谈得知这少年叫马小宝，年十七，他们本是山里的猎户，几年前他爹打猎时不小心掉崖摔死了，他与娘相依为命几年，年前他娘染了病也死了，就剩下他自己。

“唉，也是可怜的孤儿。”秦勉之同情道，不禁摸了摸他脑袋。马小宝感觉有些难为情，只傻笑了事。他身手矫健，而且精神很好，跑前跑后，清除路障，找捷径，摘野果给他们吃，给水壶灌满清甜的山泉水。有他一路，秦勉之受到的惊吓终于消散，竟有了一丝旅途的愉悦。

几人下午才出了峡谷，从关口出来其实已处于山丘之上，旁边正好立着界碑。山这边是截然不同的西北风光，远望皆是不毛之地。秦勉之呆呆地矗立在那里，风从西吹来，沙子掠过他早已风尘仆仆的脸庞，不禁自问“这就是我千辛万苦来的地方吗？”

天黑前他们赶到了最近的祁山镇，说来是镇，但只有中原普通村落大小。镇上倒是有一家客栈，那掌柜的是个跛子，有个十来岁的闺女。其实这客栈是个院子，东西各两间房，西边的两间掌柜的和她闺女住着，东边的两间算是客房了，四人前来刚好住。为了第二天一口气赶到州府去，他们就着开水吃了些玉米饼，打算早早休息。这俩官差一人叫韩山，一人叫张水，也是挺配对。秦勉之和韩山住一间，马小宝和张水住一间。

房里也就一个大炕，分两边铺着席子。张水显然是累得不行，就近占了一席倒下便睡死过去。马小宝翘着二郎腿躺了半天也没睡着，干脆起来到院子里透气。他见西边房间还亮着光，蹑手蹑脚溜过去，他隔着第一间门缝看，那掌柜的佝偻着身子摇一个小磨盘，在磨麦子。他又到第二间，从窗户口偷看，那小女孩正在洗澡呢，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哎哟嘿！”忽然心头骂自己，然后摇着脑袋赶紧溜了。

正在他准备回屋的时候，却见对面房顶上两个人影窜动，他赶紧躲到马槽旁边观察。那两人也在观察，片刻后他们飞身跳下。马小宝看两人非奸即盗，眼见他们要进屋去，他随手猛的拍了一掌马屁股，马儿随即大声嘶鸣，那两人立即吓得跑了。掌柜的也听见了，举着灯出来看，马小宝一个飞身上了房顶，也不下地，挨着一家一家，循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到了镇子东头，他终于看见那两人，不过可惜，他们备了马在外头，上马奔驰而去。

马小宝也不再去追，顺道返回客栈，却在中途看见粮油铺旁边那家一个妇人鬼鬼祟祟从后院出去，也不提灯或是打个火把。她出去后跑到了一小河对面的一破屋。马小宝一路偷摸跟了去，到破屋外却听见里面还有个男人，两人原来是趁夜黑风高偷人来了。哎哟嘿，马小宝立马起了歹心，想起刚才小河那边有个粪池来着。他跑回去，举着一瓢粪水来到破屋，模模糊糊朝那男女泼了就跑，隐约听着两人骂骂咧咧，却不敢太声张。他心里乐滋滋地回了客栈，客栈里一点光都没有，大家都歇息了。

天刚亮时四人起了，聚在掌柜的伙房里就着羊奶吃些早点。秦勉之简单说了这天的安排，让韩山骑了最快的马先行前往州府送信，他们三人带着行李随后。他的话极其简练，两三句就了事，再不知说什么好，各人都啃着饼子。

张水突然碰了下马小宝，“小宝兄弟，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马小宝咕噜吞了一口奶，“我出去屙尿啊！”

“炕脚两边不都有夜壶么！”

马小宝摇头，“我那夜壶满了，我屙到一半就懑出来了，我只好出去！外面宽敞，好生舒爽！后来我又觉得肚子胀，再找个坑蹲了许久。。。。”三人听后端着碗一口也喝不下了。

“小宝啊！大家正在吃东西呢！”秦勉之提醒他。

他扬了扬大饼，“哦，我也在吃啊！多吃点才有力气赶路嘛，嘿嘿。”

秦勉之无奈，只好强行鼓励，“大家快吃，吃完赶紧收拾，尽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