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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继续道:“这里面,唯独少了黑色曼陀罗,它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族长当初将此物……”
他口中的族长,自然是宗瀚的父亲。
宗瀚眼中冒出光亮,声音难掩惊喜:“这么说,画和传家宝已找齐了,一旦寻到人,找到那批宝藏,岂不是指日可待?”
觋师大人眯起深陷的双目,黑中带白的丝挡着侧脸,微颌:“应是如此。”
……
芸娘身心俱疲,悄悄从后门返回元府。这两天,宣安候府因元朝蔼的死,陷入一片凄风苦雨中。三姨娘在灵堂哭昏了好几次,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众姨娘物伤其类,或假惺惺,或真伤心,皆有之,个个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
芸娘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向沈氏告了个病,佯装在屋中养病,其实却跑出去偷会情郎了。
她穿着槿叶的服饰,戴着风帽,俨然一副府中二等丫鬟的模样。到达菊院,她偷偷摸摸地唤槿叶开了门,在槿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飞快地溜进院子,然后形色匆匆地向屋子跑去。
“芸姨娘,你又上哪儿鬼混去了?”忽然,一道尖锐地嗓音阻止了她的去路。
芸娘被唬的魂不附体,险些尖叫出来。她倏地抬头,瞪圆了双眼,待看清说话之人,她放心地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气,瞪着那个叉腰而立的女子,偏头问槿叶:“她怎么来了?”
槿叶小声地道:“郑府来奔二公子的丧,表小姐也在其中……”
芸娘见是郑惜霜挡住去路,被吓得“怦怦”直跳的心落回了肚子,脸色也恢复了淡然。她急急忙忙地掀了帘子进屋,躲在屏风后面,去换回自己的服饰,边问郑惜霜:“表小姐既是来奔丧的,为何进我的院子?”
郑惜霜白皙娇好的面容上一派伤心,双眼赤红,显见是哭的,但她可不是为元朝蔼哭,她恨他尚且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他掉眼泪?她是为自己坎坷的命运和情路而哭。
有没有人像她这么倒霉啊?守不住大表哥也就罢了,居然连元朝蔼这个夺了她清白的人也死了,那她今后该怎么办?还能嫁给谁啊?
她有一种寡妇死了儿子的心态,绝望之中,猝然想起了害她沦落至此的芸娘,抱着一种找芸娘算帐的心思来的。谁知却凑巧现芸娘非但没病,反而在这种时刻跑出府去了。
她心里恨得不行,便冲到屏风后面,狠狠推了换衣服的芸娘一把,尖叫道:“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我……现下他死了,你叫我往后怎么办?我左右是活不成了,我要去告诉舅舅真相……说你们两人通奸……”
芸娘岂是个好相与的,站稳后,立刻反手推了她一把,将她推的踉跄了好几步,扶着槿叶的手臂才站稳。
芸娘一手拢着衣服,一手指着郑惜霜,厉声道:“你再大声点啊?你是嫌没人知道你是个被人玩弄了的破鞋么?恨不得嚷得全府都听见?你去告啊!横竖元朝蔼死了,你尽管往他身上泼脏水好了,看你舅舅和三姨娘会不会饶你!”
郑惜霜生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芸娘比她还凶,又是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顿时什么气势也没有了,反倒哀哀哭泣起来:“那怎么办?那我要怎么办?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芸娘已换上自己的衣服,在槿叶的服侍下洗了把脸,又赶紧钻到床榻上装病。做完这一切,她方慢慢地对郑惜霜道:“事已至此,你有那功夫哭,还不如想点有用的法子。”
郑惜霜被槿叶扶回锦杌上坐下,不住的拿帕子抹眼泪,呜呜咽咽地道:“能有什么法子?……我原本瞧不中他,后来都死心塌地的要嫁他了,谁知他……”
“哎,多大个事啊?他又没上你家去提亲,哪个会知晓你们的事啊?你让你爹娘费点心,给你说门好亲事,未尝不可。”
郑惜霜瞪她:“你说的轻巧,我爹娘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就算说门好亲,我没了清白,能糊弄的过去吗?”
芸娘沉吟片刻,歪着头给她出主意:“这种事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这样吧,我给你一包好药,你在成亲前,找个机会给你未来的夫婿用上,让他和你生米煮成熟饭,那不就结了。”
郑惜霜脸色几变,微肿的眼睛里眼珠乱转,沉默一会儿,她望着芸娘道:“……你以后能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保证永远不说吗?”
芸娘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摸了一包药扔给她,“我吃饱了撑的!你以为我是你啊?动不动便要去告诉你舅舅什么的。那天,若不是你嚷着要揭我们,我也不会让元朝蔼那家伙糟蹋了你,说来说去,这都怪你自己,怨不了旁人。”
郑惜霜脸色一僵,心中不无后悔,但这世上什么都有,还就是没有后悔药吃。她将手中的药包攥的紧紧的,追问道:“这药管用吗?你不会又害我吧?”
“恁是啰嗦,你不想要便还给我!你信就用,不信拉倒,我管不着那么多。”话落,芸娘便闭上了眼睛。她累死了,和宗瀚高高兴兴地做到半道,又被觋师随心所欲地折腾个半死,只剩半条命了。况且,芸娘心里还有一件烦心事,当时,宗瀚和觋师皆以为她昏过去了,没有丝毫避讳的说起族中秘事,却让她听到一件非常震惊的事——七采曼陀不仅仅是族中代代相传之物,还是宗家的传家宝,而拥有七采曼陀的女子,便会成为族长的妻子。
照这么说,萌紫玥便是宗瀚未婚妻!芸娘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吃了?
她喜欢宗瀚,一心想嫁给他。为了帮他重建天水族,她年复一年的学习歌舞,学着怎么服侍讨好男人,其间不知流了多少痛苦的眼泪。为了帮他夺回那幅天水族的画,她想方设法的进了元府,极力周旋于元氏父子之间。个中的辛酸,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自己要怎么办?眼睁睁的将宗瀚拱手相让吗?芸娘头疼欲裂,所幸当初她对宗瀚并未说出实情,只说是自己无意中得到的。可为了族人着想,她应该是早点告知实情才对,这样也可以早日让宗瀚找到宝藏。
芸娘捶了捶脑袋,恨恨地想,不若就告诉宗瀚,拥手七彩蔓陀的是郑惜霜好了,宗瀚一定不会娶郑惜霜。而自己趁机耍点小手段,让宗瀚娶了自己,有朝一日,便是他知道真相,自己也早将族长夫人的宝座坐稳了,谁也莫耐何了。
却说郑惜霜从菊院出来,心事重重,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遮暮居。
“啪!”红袖正叉着腰,在院子里喝叱小丫鬟,眼角透过院门扫到郑惜霜的身影,她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到院门口,当着郑惜霜的面儿,用力将院门狠狠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郑惜霜也不恼,摸了摸袖袋里的药包,慢慢往回走。
“表妹,你这是上哪儿去?丫鬟也不带一个?”蓦然,前面传来一声轻唤。郑惜霜惊喜的抬头,果然看到大表哥顺着几棵光秃秃地垂柳,向自己走来。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温文尔雅,一如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的那般完美。
她喃喃地道:“大表哥!”话落,她用帕子按住眼角,呜呜轻泣起来。
元朝暮只当她为二弟的死难过,心有戚戚焉,也红的眼眶。
郑惜霜便收了眼泪,劝慰地道:“大表哥也莫难过,二表哥兴许到了好处去了……这两天下来,大表哥怕是累坏了,我陪表哥去前面坐坐吧,也好歇口气。”她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亭子。
因这两天府中不时有贵客来吊唁,院中的亭子俱用厚厚的布帛围着,亭中生着旺旺的炉火,烹煮着清香的茶水,以便在府中逗留的客人歇歇脚。
元朝暮同样是心事重重,他即为二弟身亡难过,还要操心萌紫玥和公主的事,可谓一心挂两头,早想找个地方,静静地思索一番了。
表妹的话正中他下怀,但顾虑到纵然是表兄妹独处,让人看到了终是不妥,便吩咐墨砚:“你守在这里,有人来了便挡着。”说罢,便和郑惜霜向亭子走去。
……
羽千夜在四个城门都安插了人手,防着易国的人将紫玥带出城去。但这两天来,却一无所获,萌紫玥仿佛泥牛入海,音迅全无。
他也曾怀疑过淑贵妃和羽浣霞,派了许多暗卫,将宫中每一处都细细搜巡过,便是连冷宫也没放过,仍是不见紫玥的人影。
他抚眉静思,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还有一股想毁灭一切的滔天愤恨。
正在这时,羽寰又不请自来,他带来了萌紫玥的消息:“是你那个所谓的好父皇,背着你下的圣旨,不但将她关起来了,还在她筷子上下了剧毒,没几天活头了,执行者是淑贵妃和张大将军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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