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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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言下之意只要丢下他这个将死之人，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话未说完，便被凯瑟琳怒气冲冲地打断：「别说傻话！说好要一块逃，我绝对不会我丢下你！」

他微微一笑：「也是我们约好了的。」

灵魂逐渐崩解，睁着的眼睛渐渐失去亮光，少女不断喊话，拚命留住他的意识：「阿尔！别闭上眼，看着我！我们快到了，再撑一会就好！」

青年顿了三秒才抬眼看她，困惑地问：「你是谁？」

漆黑的森林亮着点点星火，在花间枝叶间追逐嬉戏。两人已无闲情细赏，少女被树根绊倒，跟青年双双倒地。

他们已没法走下去。

泪水啪嗒啪嗒滑落，被微颤的指尖拭去。他朝她笑，温声安慰：「女孩子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所以不要哭」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这么温柔？

青年不久便陷入昏迷，她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做就能把人留下来。

阿尔问身旁的凯瑟琳，语气笃定：「你最后复活了他？」

「对。」

答案显然易见，这就是愿望魔女凯瑟琳犯下的大罪。

她翻出师父留给她的巫术书，上面记载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禁法，以生死抵偿的方式重塑逝者的肉体，修复破碎的灵魂。她想起师父曾说过，空灵岛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古老法阵，为的是镇压魔兽的残魂。为了拯救年轻的驱魔师，她窜改了术式，把法阵纳为己用。

对她来说，为了那个真心待她好的人，牺牲整个世界也值得。

正如世人为了所谓的正义，肆意抹杀了她们。

百年前，最后一场魔女狩猎有过百名驱魔师参与，幸存者仅有一人。他取下魔女的首级，一举擢升至驱魔师的顶点。传言说魔女被逼急了，施展全境魔法与猎巫队同归于尽，空灵村亦遭波及，伤亡惨重。

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因所有活人也成了禁法的祭品。

愿望魔女凯瑟琳欣然缴付代价，实现了打从心底想要完成的愿望。

57双生

记忆片段戛然而止。

吉姆双手掩嘴连退数步，不忍地闭上眼睛。

魔女以所有人的性命让青年重塑躯体，令他背负上生的原罪。相知相惜的两人理应在跨越生死危机后，继续逃亡之路，履行未完的约定，可是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阿尔伯特一醒来，便挥刀砍下凯瑟琳的头颅，回去领功取赏。

各人默然站立，沉浸在思绪之中，努力辨明事实全貌。萤火虫在身侧盘旋，微光一明一暗，俨如黯然熄灭后又重新燃起的生命之火。

阿尔沉稳的嗓音打破静默。

「法术出错了吗？」

「对。」

阿尔已把握事情的大概，由于魔女破除了镇石的封印，流进青年体内的并不只有强夺而来的生命力，还有重获自由的魔兽残魂。两颗残缺的灵魂在咒法牵引下合二为一，魔魂填补了缺失的部分，支配阿尔伯特的心智，让他沦为恶魔奴隶。百年来，他利用驱魔师的身份接触群众，搏取信任后诱使他们进行交易，暗地里收割灵魂，以满足己欲。

立于驱魔师顶点的人类，才是真正应被驱除的恶魔。

魔女在初次露面时，曾轻轻带过心里的遗憾。她付出所有，实现了愿望，但结果不尽人意。

阿尔凝视着身旁的少女：「你还没放弃，对吗？」

「对。」

她没再说什么，便稳去身影。也许她需要的是沉淀思绪的空间。

阿尔隐约抓住了过去与现在的接点、自己与父亲的连系，以及一连串事件的关联。如果他推论没错，最后一张缺页记载的会是二十年前空灵村灭村惨剧的真相。

他们马上动身前往空灵山的火口山，在上山途中经历了一次强烈地震，猛烈摇晃持续了半分钟，吉姆扶住阿尔，助他稳住脚步，同时瞇着眼看向山顶，顶上冒出滚滚白烟，刺鼻的硫磺味随风飘至。空灵山是一座活火山，灵界的异动影响现实，令大地之下缓慢流动的岩浆再度活跃起来。

随着他们接近火山口，四周越发烟雾迷漫，俨如幻灯片的布幔，映照出缺页上一段简短的记忆。

阿尔伯特死而复生后渡过百年的岁月，血肉之躯经历时间流礼，早已不堪磨损而迈向自然消亡。为了取得新的躯体，他于二十年前依样画葫芦，发起魔女游戏，召唤了愿望魔女凯瑟琳。

即使死后灵魂被教会召唤，施以天雷极刑，即使灵魂破碎，成了依附在魔女之书上的残魂，凯瑟琳还是没法忘掉那个人。当阿尔伯特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为了他犯下新的罪孽，同样以空灵村的村民作为祭品，为他创造了新的躯体。

阿尔伯特把他带回家，耐心等待灵魂和肉体成熟才进行采收。

「当初我发觉咒法出错时，立即想办法阻挡魔魂的入侵，但已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截下灵魂的一角。」凯瑟琳整理思绪后，语气多了一分释然：「那就是你，阿尔。我把你一并封进新的躯体。」

每一条生命诞生时，同时也创造了灵魂。青年的残魂与新魂连结薄弱，令阿尔小时候的灵魂一直处于不安定状态。因此，阿尔伯特安排他与康纳相遇，利用他的天赋助灵魂成形。

新魂与旧魂顺利融合，形成了新的个体，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塑造出全新的人格，阿尔逐渐活出了自己的人生。二十年后重回旧地，灵魂与碎魂产生共鸣，丢失的情感开始复苏，才会经历种种情绪波动。

现在的阿尔与过去的阿尔伯特可说是同一人，亦可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