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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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哎！干什么？！”粗着嗓子的士官立刻过来拦住了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让我过去！我要见一个人！！”也冲着他喊，我眼睛不由自主向外看，搜索着那个小身影。

“见谁？都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人值得见？”嘲弄的口吻，我没心思和他争辩，只是拼命试图找到小川哲也，然后，终于在看到他的白衣时，我再次喊出了声，“就是他！！”

“谁？”士官也看着我指着的方向，半天才意识到我说的是谁，紧随其后的，他哼了一声，语调里的嘲弄愈加明显，“他？你找他？”

“你……”我皱眉看着面前的家伙，那种讥讽的语气实在让我不爽。

“你也不看看可能吗，就你？要找他？他是来送你上战场的？”笑出声来了，士官上下打量着我一连一个多星期没有换过的衣服，又看了看虽不大清楚，却也能察觉到那绝对是名牌西装的，小川哲也的衣着，“你要是认识这种人，还有必要上战场送死吗？”

“我没时间听你放屁！！”真的急了，我用力推了面前胡说八道的人一把，接着迈步试图下车。

但是，我没有成功。

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士官见我终于动了手，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其中一个用步枪一下子抵住了车门，随后，那几个被我用实际行动反击了最初的羞辱的人把我围在中间。

“你最好乖乖滚回去坐着，别等形势对你不利了再后悔。”险些被我推倒了的那个家伙表情狰狞起来，但我不准备在乎。

形势对我不利？废话，形势什么时候有利于我了吗？

后悔？真可笑，我什么时候因为形势对我不利而后悔过？

“我懒得解释，一分钟，就给我一分钟！”那口气几乎是告饶了，我都觉得自己足够下贱，居然在向满脸鹰犬模样的人央求，“我只要跟他说句话就好！我不会逃跑的！！”

“少废话！”似乎已经听够了我的话，对面的人举起手里的步枪，然后一抬手就用力把枪托砸在我脸侧。

一个趔趄，我险些倒在地上，刚才还站在近距离的人们现在都尽可能向后躲开了，我知道他们不愿意被我制造的骚动波及。

“这可是关键时刻，你别给大家制造麻烦，抢打出头鸟。这句话你不会不懂吧。”感觉自己占了上风，对方明显狂妄起来。

好吧。

既然没人允许我好好下车，好好跟小川哲也说几句话，既然没有人给我仅仅一分钟的时间让我说句我想说的话，那么我不如就用更大的骚乱来吸引下面那个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来找我的人吧！！

一下子扑了上去，我用力给了那家伙的眼眶一拳，周围的围观者很快就叫嚷出声了，起哄和叫好的声音，与制止的责骂与训斥混在一起，我在还没来得及补上第二拳的时候，就被其他几个士官围过来一顿拳打脚踢。

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只是在拼命挣脱想要钳制住我的那些手。

我扯着嗓子喊“tetsuya！！我在这儿！！不管你是不是来找我的！你听到我喊你了吗？！！”

最终，我的声音被骚乱的声音淹没了，那几个骂我是疯子的士官把我连拉带扯的扔到角落一张腾出来的空座位上，扔下一句“有力气留着上战场杀人用吧！！”就转身穿过渐渐平静下来的人群回到车门口去了。

我无力的靠在车窗边，感到口腔一股腥咸，是血，我很清楚。抬手摸上自己被枪托不知打了多少下的脸颊，摸到粘稠滚烫的液体，是血，我仍旧很清楚。

我找到几天前刚刚离开停尸房时候的感觉了，我想笑，想哭，但更多的是想嘶喊，想咒骂，想找个途径把胸口里一腔悲愤都发泄出来！！但是……谁又能给我这个途径呢？

火车慢慢开动了。

我看着窗外，又看到了小川哲也的身影，我知道那不是幻觉，他正站在远处和几个士兵谈话，这次我没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

绝望。

真是太完美了。

上天呐，他给了我一条路，让我走，可怎么不事先告诉我这条路有多么荆棘坎坷，而且还处处充满埋伏呢？或者说，这简直就是一条看似无尽实际上却在尽头是条死胡同的路途呢？不，那不是死胡同，它根本就是个牢笼！对，在终点，有个绝望的牢笼……

它在等着我。

现在，它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我走进了绝望的腹地，我尝到了它苦涩到令人无言的滋味。

后来，我没有再看着那个身影，而实际上我也渐渐的看不到那个身影了，转过脸，低下头，我拉下帽檐遮住眼睛，然后偷偷抬手恨恨擦掉眼角不由自主跌落的，不知是为了眼前的分别，还是为了遥不可期甚至根本了无希望的重逢而流的眼泪。

……

然后。

“这儿……有人坐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我仅剩的伤感的权利。

我抬头，看到了一张挺英俊的脸，棱角分明，但是疲惫不堪。

“那个……你旁边这儿……”他用试探的神情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看了片刻之后我一下子瞪大了眼。

“你是——”我几乎忘了擦一下湿润的眼眶，也几乎忘了眼泪流进还在渗血的伤口那种难耐的疼痛，我想若不是因为周身上下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的感觉我一定就立刻站起来了。

那黑色的及肩长发，那漆黑的眼，那硬挺的鼻梁，那薄嘴唇，还有那张苍白的脸……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绝对没有认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