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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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素渔不无沮丧，怎么到哪里都逃不过这个名字？庄子游是李后主词里的落梅，乱如飞雪，拂了一身还满。春天还是不要来了吧，素渔不敢再让子游送自己回家。

还是春节前，怡和医院还是按老规矩举办联欢晚会，不用值班的同仁们欢聚小礼堂，大家同乐。一般这样的聚会，前辈们都会照顾年轻的后辈，让他们参加联欢。李素渔虽不是顶顶级的前辈，但她宁愿不要参加，把机会让给来实习的小医生们。她怕那些新鲜水嫩的年轻人，活生生衬托出她的沧桑与落魄。谁知道聂玲完全不能体谅她的心情，竟跟龙龙说，“跟妈妈来看聂阿姨表演魔术吧？”龙龙满怀期待，素渔只得去了。

素渔到小礼堂的时候，工会主席正忙着调音响试麦，乱吆喝：“今年我们医院的黄金单身汉，依然是外科帅气的程旭程医生和儿科的庄子游庄医生，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最有价值的两个坑门户大开，有心的单身小姐们上~~啊~~，上~~啊~~~，哈哈，不错，音效很好。”

程旭大声抗议，“我的坑已经种了萝卜了。”

有护士道，“那么紧张干嘛？反正你女朋友不在，就当没种萝卜大家乐一下啦。”

程旭一脸希奇古怪，“我今天没萝卜大家有什么好乐的？”

话音未落，四下里哄然大笑。素渔坐在不远处巍然不动。即使不动，也能感受到身后庄子游的目光。还有，她没听到他一向爽朗的笑声，这让她浑身不自然，莫名紧张。甚至那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玩笑也甚是刺耳。

不敢想太多，素渔低头专心陪龙龙拼个小小的组装赛车。龙龙就为了拼那辆玩具车，晚饭没吃多少，素渔担心儿子会饿，问，“龙龙，你在这里等妈妈一会儿，妈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好不好？”

龙龙是有点饿的，不过他不能一个人呆着等妈妈，也不愿意放下手里没完成的大工程和妈妈一起去，所以他说：“我不饿，等我拼完了再去买吃的。”

知儿莫若母，素渔不无感慨。人家说没有父亲的孩子胆子小，以前自己不信，可儿子的现状充分印证这个现实，龙龙比同龄的孩子更缺乏安全感。没有父亲的家庭，孩子的天空总是塌了一角。素渔不再要求龙龙独自留下，拿过那张方方正正自己从来都不甚明白的图纸，研究怎么才能在最快时间内完成那辆赛车。

空气里突然传来隐约的食物香味，竟是程旭拿盒汉堡站在旁边，一张面孔笑出十分花朵，对龙龙说，“我们交换，我请你吃汉堡，把你的赛车让我看看好不好？”见龙龙迟疑，程旭加一句，“我就坐在你旁边玩，不走开，我保证，撒谎的是猪。”

龙龙答应，“好吧。”

素渔很是不安，但她的拒绝没儿子的行动快，龙龙已经在吃汉堡，也只得把拼装赛车递给程旭，浅浅笑，等他水来土掩。

程旭研究图纸的样子特专心，特认真，特用力，让素渔怀疑他研究的是不是个严重心脏病患者的x光片。

“好难哦，”程旭愁眉苦脸的，“龙龙你太聪明了，都玩这么厉害的赛车吗？等我找个高手来帮你。”

龙龙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医生叔叔的另类称赞表现的很是受用，并对即将来临的高手表示百分百的欢迎态度。然后庄子游就从另边过来，非常随意的样子，“叫我吗？这有什么难的？阿旭你退化了??????”

素渔心头按捺不住的有点乱，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这戏码，太烂了。子游则大大方方的坐在素渔身边，明明乐的屁颠屁颠开出片繁花似锦，脸上楞绷的一个摺都没有。素渔虽然只是惯常动作，向子游颔首打个招呼，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苦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甚至，还有点意料之中的期待。

照例，庄子游是这种场合的宝。因为他边弹吉他边唱的样子真的很“杀人”，一曲粤语老歌《情人》是他的保留曲目。

今年他上台的时候仍然套着他的中式棉衣，抱着吉它。主持人半惊讶，“庄医生，没轮到你啊。”

子游点头，“我知道，可程医生临阵逃脱说要去给他坑里的萝卜施肥，我只好前来充数。”

“那你这样帮程医生救场有没有好处？”主持人故意逗子游说话。

子游以袖掩面做嚎啕状，“没有，我一直被他欺压。”

满堂哄笑，素渔抿着嘴角，半低下头，逃过子游扫过来的目光，硬忽略掉他目光中的关切与温柔。

子游说他今年要唱《太委屈》，并意代双关的自嘲，“虽然程医生经常损我，说我唱《太委屈》的时候象要断气了似的，不过我还是要唱这个，因为现在真的很委屈。”

素渔尽量将自己藏在人群中，不看自弹自唱的庄医生。不看，却不能阻挡那清如泉醇如酒的声音潮水样冲击她的耳膜，继几首英文歌之后，他还是唱起了那首《情人》

初初听子游唱这首歌，他还是来实习的学生，第一次参加怡和医院每年必定举行，历史源远流长的大party。那时的他眼波明澈，眉目疏朗，一身的书卷气。穿着件老旧中式棉衣，唱歌的时候会用手去拢拢自己的长发，看上去年轻而清秀。偶尔，唱到忘了词，忍不住伸伸舌头，浓眉大眼的样子竟然十分孩子气。这首粤语老歌是自从被子游唱过后，素渔才开始喜欢，并觉得谁唱都没庄子游唱的动听。即使他的技巧不是最完美，真声假音的衔接还不够圆融自然，可他的演绎沉重中不失纯净，纯厚里不乏透明，如同他的气质，淡泊与世故在他的身上水乳交融，矛盾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