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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那边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张明月挽着铁笑天的胳膊,走进了客厅。张董事长并没有象铁笑天想象中的那样正襟危坐,他用一个非常写意的姿势,半坐半躺的陷在柔软的阿拉伯沙发里,没有一本正经的翻阅报纸,却是拿着一本陈旧的唱本——估计至少是二十年前发行的那种流行歌曲唱本,口中随着客厅里那一丝悠扬悦耳的音乐轻轻吟唱。铁笑天大感兴味,仔细听去,却是一首曾经很流行的校园歌曲《外婆的澎湖湾》。
由于两人踏着柔软的地毡,客厅里又有音乐声,张董事长唱得非常投入,居然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张明月又好气又好笑,在她看来,父亲第一次“接见”铁笑天很失“威仪”,令她觉得有些颜面无光。
她有些生气的走上前去,跳上沙发,一把夺过父亲手上的唱本,纤指却夹住父亲的耳朵,“气急败坏”的大叫:“爸爸……”
张董事长吓了一跳,耳中火痛,忽然看到女儿,却无怒色,反而喜笑颜开,慈爱的轻拧着女儿的鼻头,轻笑道:“明明回来了!”
铁笑天对这个张董事长确是“仰慕已久”,但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却还是第一次,前次觉得董事长“貌不惊人”,眼前却更为不堪,质料华贵的西服在他矮小的身躯上似乎颇为委屈,被柔软起伏的沙发蹂躏得皱皱吧吧,无可奈何的贴在他身上,衬衣的大领直接接触到了他尖瘦的下颔上,衬得他皱纹密布的老脸更加可怜,短眉塌鼻,一望即知此人“五官不正”,昔日精光闪烁的细眼此刻慈祥的看着爱女,显得浑浑浊浊,头顶出微微露出鲜红的肉色,稀疏的头发黑白班驳,老态毕露,铁笑天心中苦笑——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非常的乐意的给眼前这两位做一个“亲子鉴定”,因为无论是从生理常识来看或根据遗传学来评估,他们的直系血亲关系都值得怀疑。
仿佛到了此刻张董事长才发现铁笑天,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朝他轻轻点头,微笑道:“铁先生您好,请坐!”
铁笑天心中一凛,刚才张董事长看似随意的一瞥,却好象看穿了他心底所有的秘密,象招呼老熟人般的不经意,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使铁笑天惊疑不定——按照他的推理,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程序上应该是:铁笑天恭敬的通名报姓,然后董事长关切的询问一些个人事宜,而铁笑天则借机有分有寸的稍稍表现,张明月再撒娇般的夸耀推荐——而现在……而现在张董事长一句轻轻的问好,就把所有的主动都夺走了。
胸中惊涛骇浪,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为s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
虽然心中惊骇,但铁笑天依然脸色如常,“谢谢!”顺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就坐,心神慢慢镇定下来,能够让中校这样的人在秘密文件中专章提及,当然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象自己这样突然活跃在他亲密的人身边,如何能不让他注意?!
张董事长城府深厚,脸色丝毫无异,但张明月岂能不知,但无奈之下却不知如何开口——父亲好象对铁笑天很了解,如老熟人一般,而自己贸然开口恐怕会弄巧成拙,正在焦急彷徨中,一个老佣人端上两杯茶水,放在铁笑天和张明月面前的小几上,张明月顺势问她:“张妈,晚饭快好了么?”
老佣人垂手肃立,恭敬的答道:“还有几样菜,马上就快好了,大小姐!”
张明月手中梳理着父亲头上那寥寥无几的头发,轻轻笑道:“嘿!爸爸,我去厨房看看,心情好的话,就给您弄几样小菜!”她决定让铁笑天自己先和父亲单独接触一下,根据他上午在“梦飞翔俱乐部”的表现,应该不会很令人失望,眼下自己插不上手,那就不如看看铁笑天有什么办法,何况对于铁笑天——男人很多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如果阿斗一定扶不上的话,那也不必妄费精力了。她朝铁笑天丢了个颜色,跟着老佣人朝厨房去了。
铁笑天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两个陌生的男人单独的呆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闷,幸好音响一遍又一遍的放着《外婆的澎湖湾》,让空气中留着少许活泼。
张董事长慢慢坐直身躯,神态轻松的靠在沙发的靠垫上,“呵呵,我的女儿很淘气——我一直叫她‘明明’,其实她原来的名字叫‘张明’,本来我是当男孩子养的,但她妈妈不同意,就加了个‘月’字,听起来就象女孩子了,不过,还是很淘气。”
铁笑天笑了笑,顺口胡编乱造:“我小时候也很不听话,其实我的名字本来叫‘铁润’,大概是希望我活得有滋有润意思,家乡测‘八字’的先生却算定不好——我出生那一年大旱无雨,庄稼颗粒无收,于是村里最有学问的老爷爷就给我加了个‘霖’字,即‘天降甘霖,以救黎民’之意,不过,天还是没下雨。呵呵……”铁笑天苦笑摇头,心中却想到,中校给自己起的这个化名倒也有趣,却不知他原本是怎么想的。
“哈哈……”张董事长大笑,“原来你生下来是拯救世界的——那和耶酥倒也有得一比!哈哈……有意思……”玩笑一开,气氛活跃起来,铁笑天觉得两人亲近了不少。
“铁先生让我想起……”张董事长收住笑容,若有所思的缓缓説道。
铁笑天急忙打断他的话,“董事长就叫我‘小铁’吧,您是长辈,当得起!”
“呵呵,也对,那你也叫我‘张叔叔’吧,在家里不比在公司,不要那么拘束,我是长辈,也当得起!”张董事长微微一笑,看着铁笑天,眼中慈祥和蔼。
铁笑天心中舒展——终于从“铁先生”变成了“小铁”,虽然对于目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进展,但是,却也是一个质的飞跃。
“小铁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事,”张董事长保持着和蔼的微笑,眼神却渐渐锐利若刃,“你让我想起古时候的一个谋士,有一次,他的老板遇到了一件很难办的事情,于是张罗人手,准备集中力量去解决——这个老板势力很大,手下高手如云,当时,这个人就马上站出来,推荐了自己,可是他的老板却怀疑他的能力,问他:‘锥子就算藏进袋子里,也会自己钻出来的,那你为什么不能钻破袋子呢?’这个谋士答道:‘因为您从来没有让我进口袋,所以钻不出来!’这样就説服了老板,后来,这个人取得了成功!”虽然他説得有些诙谐,但是表情却渐渐严肃,让人无所适从。
铁笑天还不太明白他説这个故事的用意,只好轻轻点头,微笑不语。
“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们大禹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来电询问我,问我们最近是不是要有大动作——我很奇怪,因为我们确实在准备一个重要的项目,但还只是在酝酿中,尚未提上议事日程,”他微微一笑,点燃了一支香烟,“于是我就问他如何得知——这让我很被动、很狼狈,这样会让我的伙伴感到我对她的不信任,但我确实很希望知道泄露的原因——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伙伴居然回答説是我女儿泄露的,然后忽然大大的夸奖我‘善于用人’,因为我女儿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确实是个人才,令她折服!”他端起茶杯,让了让铁笑天,“请喝茶!”
“后来我觉得此事确有蹊跷,于是就根据这个线索去查询有关人事部门,”他微笑着看着铁笑天,“查询的结果更令人惊异——应该是非常惊异才对,这个结果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才需要老板把他放进口袋里才能被发现,但是更有一些出类拔萃的,他会自己钻进口袋里,然后再自己锥出来!”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铁笑天。
铁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回应张董事长,“张叔叔过奖了!”心中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丸婆所为——只有他们才能这么丝毫不顾忌商业准则的随口询问别人的商业秘密,但是铁笑天却明白这一定不是卤莽的举动——丸婆也不是一个卤莽的人,她一定猜测到张董事长会对自己进行调查,而从自己在大禹集团的经历来看,似乎很难得出之前就和她的社团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的结论,那么她这么露骨的为自己作势,一则符合一般人对黑社会人士作风的理解,二则自我排除张董事长的猜疑,三则表达了对自己的好感,为以后帮助自己做个铺垫,四则直接肯定了自己的能力——起码肯定了自己的社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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