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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濂仍旧不理会她,兀立在窗前望着雪景。皇后突然感到浑身躁乱不安,室内暖煦如春,她的额头微微渗汗。
从寝宫里出来,李总管恭谨的撑起竹骨伞,附耳道:“娘娘,容华娘娘生了。”
清凉的风拂过,她清醒过来,拢了拢身上的火狐斗篷,她慢吞吞的说着:“是个皇子?”李总管满脸笑开了菊花:“娘娘这回猜错了,是个公主。”
皇后的脸上浮起了一缕笑。
“李总管。”她突然敛容,李总管称喏。
“你跟本宫二十多年了,从太子宫到皇宫,这一路走来,许多事还真靠你了。”皇后娓娓说着:“偌大的皇宫让你调理得井然有序,非一般人能所为啊。你就好好干着,有本宫在,你自然有享受不尽的福。”李总管照例说全靠皇后娘娘栽培。
“你绝对是个聪明人,做事一丝不苟,这一点本宫没看错你。就差秋菱那事你漏了底,留下这么大的祸根。”皇后娘娘心里既纳闷又生气,这么多日子了,怎么还不见楚士雄的动静,任凭那丫头逍遥自在?
“本宫如今不方便跟楚都尉见面,你过去问一声,就问都尉大人是否把事情给忘了?”她扶住李总管的手,又一路说笑起来,她赶着去皇宫看望卢容华,去见见那张失去嚣张后欲哭无泪的脸。
暮色降临的时候,皇帝出了太子宫,御驾前往皇宫。
京城冬日的夜晚分外的寂静,入夜的寒风夹着潇潇的雪,让两匹拉着御驾的乌黑骏马有些烦躁不安,一路沉重的喘着粗气。因为雪天,早就没了人烟,马车疾驰在长街上,那辚辚的声响在夜空格外触耳。
皇帝敛眉坐在车里,一手沉重地掀了身侧的车帘。雪下得大了,地面结了厚厚的一层,马车前檐的琉璃宫灯,此时照在雪地上,划开道道浅淡的影。
他闭上有点酸涩的眼,他想起了那个叫青琐的丫头,很久没有见到她了,那种思念情绪油然而生。天濂颓废的神情还在眼前,这么多日子了,那丫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讶的睁开了眼,突然发现,自己也好久没有笑过了。
“皇上是否记得十五、六年前有个叫秋菱的宫女?”
“皇上一定是到处找寻童淑妃的影子…”
那样温软和煦的声音,如春日里的杨柳青青,点点暖意抚摸心头。他回想着她的笑声,深切地感受着那道清澈的目光,在冬日的夜里,杳杳在耳,清晰触目,浪一般拍打着他的神经。
“明日,传朕的手谕…”
很多时候,他是至尊无上的君王,他的心思无人可懂,也不必让人懂。他好比是天,他就是神,他的内心深处自然只有天神洞悉了。
三分春色二分愁1
久违了的太阳露脸了,暖煦煦的,照亮了人们的脸。雪开始融化了,到处都是轻快的落珠滴答声。
城东的街面也热闹起来,人们纷纷打辑问安,或步行,或车马乘轿,络绎不绝。摊贩也摆起来了,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春天来临,人们的欢声笑语在开眼的晴光里舒缓地飘荡着。
杂货铺里,青琐和莲儿跑进跑出,搬运着货物,忙中不乱,整齐有素。
两个路人悠闲的经过,铺子外面的摆设吸引了他们驻足,他们步了进来,边聊边随意地挑选着。从话语中,听得出他们是从京城里过来的。
“还说瑞雪兆丰年呢,这刚过完年,那些大臣们又可以回家浑噩几日,继续蜗在暖香阁里,岂不乐死?”
“即便皇上不行銮,也是寿将不永。按理说皇上才过五十,不会这么快老去的,可哪经得起任情纵欲?这一病,倒要成全了那个楚都尉,再次名震京城了。那些爷们,还不都是投其所好的泛泛之辈?”
“这种话你得小心了。”其中一人扫了青琐和莲儿,放松了话语:“你家那个姑爷虽是太医院的,也不能这样放出话来。”
“早就有人放话了,如今已是满城皆知。你也不用着急,太医院的医道最高明,个个有妙手回春的手段,不会没办法的。”
“你得要你那姑爷露一底儿,实话实说,咱当百姓的心里没谱啊。真要有个好歹,也可以提前有个准备。”
“不是还有太子爷吗?听姑爷说,皇上原本龙体不适,不宜出行。下雪天去见太子,又是拜神的,颠了这一天的路更加虚弱了。人老了像一棵大树,会焦梢空死。皇上的大寿原不该来得这么快,三宫六院房事无忌,这样折腾,再补也是无用。”
俩人嘻哈了几句,挑了一个大头虎,朝着里面叫:“小姑娘,付钱。”
莲儿见青琐没反应,神情有点呆滞,便应道:“来了!”收了钱,看着买主出了店铺,莲儿捅了捅青琐的胳膊。青琐醒悟过来,也不搭话,埋头干活去了。
入夜,雪放慢了融化的速度。浅勾在树梢上的胧月,弥散几许蒙蒙的光。有水珠从瓦隙里一滴滴的落下,叩坠在石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青琐仰面站在屋檐下,用手接着滴落的水珠。空气中依稀有清冽的芬芳,和着一声轻柔的叹息,在寂寞深黑的气氛中清晰透明得如洗一般。
这一晚,她的思绪被皇帝占去了。其实这种逃避似的离开,距离拉远,一种难以描状的情感却越来越浓。那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叹声,一声声荡在天井里,充满了无奈的悲凉。她纵然逃得再远,一根无形的绳牵着两端,她永远都脱离不了这段关系。即使他是皇上,他不记得她的娘,他只当她是个逗他开心的丫头…唉,无端的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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