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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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捕蝶网31（第2页）

躲谁？警察吗？她知道警察今天会找她问话？

杨开泰把这层消息通报给队里和楚行云，没一会儿，赵峰给他打电话：“人找到了，十六楼员工休息室。”

保洁人员的休息室很简陋，摆着几张双层行军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杨开泰找到赵峰说的休息室，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峰和坐在靠近门口的行军床下铺的姚娟。

姚娟身材枯瘦，浑身皮肤呈现出缺乏保养和爱护，油脂和水分严重不足的状态。其实她才四十多岁，还算年轻，但是她白了一半的头发和她额头眼角与嘴角密密麻麻的皱纹都让这个女人过于显老。

吴耀文说她身体不好，常年生着病，然而她的就诊记录和病历上却看不到，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找我，就在这儿睡了一会儿。”

姚娟穿着黄衣黑裤的保洁服，坐在床边，扭着双手放在腿上，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露出稀疏发白的发顶。

对于她拙劣的谎话，杨开泰没有拆穿，他发现这个女人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悲伤。

“没关系，我们只是问您几个问题。”杨开泰轻轻把门关上，往室内看了一圈，没发现凳子，于是在姚娟对面盘腿坐下，谈天般道，“阿姨，您的前夫吴耀文，在5月7号凌晨去过您家里吗？”

姚娟一直沉浸在一种悲伤之中，她低低埋着头，遮住布满泪水的眼睛，语调哽咽又虚弱，枯枝般的双手微微地颤抖。

她说：“是的。”

杨开泰：“他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

“凌晨两点多吧，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他有说为什么离开吗？”

“他只对我说有事。”

杨开泰看到从她脸上淌下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随即被她用手抹去。

他又问：“您的女儿，吴晓霜在5月6号和7号这两天联系过您吗？”

提到吴晓霜，姚娟把头埋得更低，脖子像是即将被压断的枯枝，全身都缩到一起，她不断地搓动扭在一起的手掌，支吾道：“没有，我跟老吴离婚以后，晓霜很少跟我联系。”

杨开泰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为什么？就算你们离婚了您也是她的母亲呀。”

姚娟不说话。

杨开泰垂下眼睛，看着泛着白炽灯光的瓷砖地面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姚娟，依旧像和家里长辈聊天般淡然又温和道：“是因为，您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姚娟慢悠悠抬起眼睛，她浑身上下唯一一个没有老化的部位就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幼鹿的眼睛，因为布满水光所以显得明亮有光泽，眼神里有一种很单纯的迷茫，和被风吹草动所惊吓的惶恐和疑惑。

“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查到吴晓霜是跟着吴耀文一起来到银江，当时他还不认识你。十三年前人口普查不完善，虽然户口本上您和吴晓霜的关系是母女，但是我们仔细查过你的病历，恕我直言，阿姨，您好像没有生育能力。”

姚娟又把头低下，像搓动玉米棒一样用力地搓动自己的双手，粗糙干裂的手背被摩擦出一片片血红。

她声音低弱而颤抖，说：“没错，我不是晓霜的生母，她是老吴从家乡带出来的。”

杨开泰看着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您别紧张，警方没有怀疑您做任何不法的事，我只想问问您——”说着，杨开泰话音一顿，看着她已经失去水光的眼睛，“吴耀文是吴晓霜的父亲吗？我是说，是她的生父吗？”

姚娟猛地抬起头，睁圆双眼，眼眶里迅速地浮现一层红光，颤抖的声调像是被打落的枝叶，惶恐无依，支离破碎。

“晓霜她，当然、当然是——”

她胸口被堵塞了似的，气息断断续续，起伏不稳，于是杨开泰打断她：“阿姨，我们不想难为您，但是您得说实话才行，我们有线索指向吴晓霜不是吴耀文的亲生女儿，问您也只是想走个捷径，如果您不配合，DNA鉴定同样会告诉我们真相。”

在此时，姚娟忽然鼓起了一点勇气，说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句逻辑完整的话：“我见到晓霜的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我也问过老吴晓霜是不是他亲生的，他说是的。但是他之前没结过婚，他又是个规矩的人，我不信他在结婚前就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就问他晓霜的生母是谁，我问了两次，他说出两个不同的名字。我知道他在撒谎，他就劝我，晓霜孝顺，我又不能生育，就把晓霜当作亲生女儿抚养有什么不好？我就不再问他晓霜生母的事了。小伙子，我不知道晓霜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真的不知道。”

杨开泰沉思片刻，又道：“那我能问一下，八年前您为什么要和吴耀文离婚吗？”

姚娟愣住了，学舌似的痴痴重复他的话：“为、为什么？”

杨开泰道：“您生病了吴耀文还会前去照顾，说明你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足以分裂彼此之间感情的事，而且您的不孕也没有成为离婚的理由，吴耀文是在得知您的病情的情况下和您结婚的不是吗？那您当初和他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姚娟一下子站起来，身体异常地单薄瘦弱，保洁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是罩在了一具骨架上。她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几口水，微微定了定神，背对着杨开泰，嶙峋的肩膀佝偻着瑟缩：“我可以不说吗？”

杨开泰从地上站起来，语气里带上些许强硬，道：“请您务必实话实说。”

姚娟沉默了半晌，忽然挪动步子在桌边的床铺坐下，手里紧紧抓着保温杯，眼里又开始落泪，像是忆起了极其难堪又悲伤的回忆，她说：“有一天，我帮晓霜洗衣服，在她的衣物里发现了老吴、老吴……老吴的内衣！”

保温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热水飞溅在冰凉的地板上，呈放射状的水花。

姚娟用双手捂着脸，枯瘦的指缝间飘出呜咽声。

杨开泰问不下去了，和赵峰两人离开休息室，忽然听到姚娟捶胸顿足地哭号：“你们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