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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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少年之血18（第2页）

袁旭猛地转头看他，眼睛迅速眨动数下，如眼前过了一场走马灯一样凌乱极了，他好一会儿才重拾自己的声音：“不是半夜凌晨吗？我想当时我应该在睡觉。”

楚行云勾着唇角瞟他一眼，逗孩子似的说：“紧张什么，你没有说错话。”

袁旭：“啊？”

楚行云：“你的保姆给你做证，当天晚上你一直在家里。”

“哦。”

楚行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上撑着额角，说：“我很纳闷，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发邮件。”

袁旭在他一句句雷霆化春雨的逼问下逐渐缩进角落，像个被批评的孩子一样缩着肩膀低下头，含糊不清道：“我没有，没有不信任你。”

楚行云看着他赔着小心又蜷缩害怕的样子，不知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像当初在快餐店一样竟没忍心追问下去。面对刘佳敏这一真正柔弱的女人，他尚能油盐不进铁面无私顶着包公的脸唱到底，怎么就对袁旭下不了手呢？

袁旭正往车窗外看，忽然说：“我就在这里下车，谢谢您。”

“还没到培训班。”

“不，我不想上钢琴课，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看过他们。”

然后楚行云目睹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是怎么花钱的，随随便便买个篮球都上千块，一束毫不起眼的小白花论枝卖，一小束也是好几千大洋。虽然他在贺家住了很多年，但是贺丞小时候并没如此大手笔地花过钱，直到他成年后自己赚金子才开始骄奢无度。如此一想，贺丞还是通一些人性的。

袁旭提上看望故友的礼物又坐上了楚行云的车，被楚行云送到城南墓园，下车前向楚行云道谢，然后提着礼物走入墓园大门。

楚行云把车停在墓园对面公路边的一排杨树下，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逐渐没入一道道碑石中。此时阳光正烈，寂静的墓园里不见其他访客，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只有一名垂垂老矣的清洁工背着一个编织袋拿着扫帚慢吞吞地在林立的碑石中走来又走去。

他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然后准备发动车子离开这里。车头前跑过去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们追逐着一只篮球，稚嫩又嘹亮的喊叫声在墓园背景的陪衬下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引起他注意并不是这种不和谐，而是男孩子们争抢的那只篮球。他看得清楚，男孩子把篮球当成足球在地上踢，篮球在地上翻滚时被阳光照射而闪现一瞬的“AW”标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袁旭买的篮球上也有这样的标志。

楚行云下车喊住他们，问为首的一个大些的男孩儿：“告诉叔叔，篮球哪儿来的？”

如果这些孩子的父母买得起千元的篮球，又怎么会住在墓园附近。可能是楚行云此时太严肃，所以男孩子们都被他唬住了，抱着篮球的男孩子傻乎乎道：“爷爷给的。”

“爷爷是谁？”

男孩子扬手指向墓园，那个佝偻的老清洁工一闪而过的地方，说：“我有好多呢，都是爷爷给的。”

男孩子说完，引着伙伴呼啦啦穿过马路跑到墓园大门口把篮球扔到地上踢了起来。一个孩子如乱转的苍蝇一样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也没道歉，嘻嘻哈哈跑开了。被撞了一下的袁旭也并不在意，继续低着头走路，背对着墓园渐渐走远。

楚行云目睹程勋消失在一个路口，然后穿过马路径直走入墓园。墓园里很寂静，只有蝉虫低鸣的声音，以及一层层石阶之上传来的愈来愈近的竹扫帚擦过石板的声音。

扛着扫帚的老人在石碑和松树的包围里时隐时现，楚行云朝着他的身影走去，急转一道弯，和老人相对走来。楚行云盯着他，见老人用扫帚挂着编织袋扛在肩上，右臂下夹着一只崭新的篮球，篮球上印着昂贵的“AW”标志，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少年薛旻豪之墓。

楚行云和他擦肩而过，站在薛旻豪墓碑前，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环视一周，在斜后方两块墓碑交错的空隙看到了“王明远”三个字，以及那束静静地躺在碑前的小白花。

“大爷。”

楚行云忽然叫了一声老人，老人慢悠悠回过头。

“那些枯萎的花您一般都怎么处理？”

老人指了指最后一排墓碑后的松树带，苍老的声音粗粝得像被沙石打磨过似的，说：“垃圾坑。”

楚行云跑到松树带前，拨开刺手的松针往里看去，霎时体内血液一凉，浑身的毛孔被冰刺了一般奓开。他看到一个两米多深的土坑，以及躺在土坑里数不清的已经枯萎的花朵如豆点般繁密的小白花。

袁旭在说谎？不，他没有说谎，他来过墓园无数次，但是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