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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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晴天霹雳（第1页）

一家街边小酒肆，已在平阳街面扎根了许多年，破旧的旗招子也一直没舍得换——何家酒肆。

经营者是一对贫贱夫妻，是小镇上的朴实百姓，丈夫有酿造这门手艺活，就搬到镇子街上租了个铺面，做起了这勉强可以度日的营生，靠着来往江湖行人和老客的光顾，不用在去土里刨食吃。

谢桥停在酒肆前，动了动肩膀，没有反应。

之所以停在这里，一是暂时歇歇脚，二是不做无用功。

以往每次经过摊子李戎先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昏眼花，或是脚崴了，各种蹩脚理由层出不穷，即便是走过了，汉子还是得绕回来整这么一出，所以谢桥也不多此一举，在做无用功，只不过今日汉子好像睡着了。

李戎先爱酒，是个酒鬼，何家酒肆的酒便宜，十文钱浊酒一壶，更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酒肆不远处就是镇上首屈一指的风满楼，莺莺燕燕，客进客出络绎不绝，用李戎先的话说就是，那边风景独好，就是门槛太高，爬不进去，远远看一看也总归是好滴。

妇人正在招呼酒客，谢桥喊了一声何姨，妇人转头望来，是熟客，不免多了个笑脸，只是再看到少年背上那条汉子之后，又沉下了脸，可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哪有往外赶的道理，尽管她再厌恶汉子那油腻腻的眼神和嘴花花的性子，有事没事还老是打趣她，撬墙角，丈夫为了这事气的可愁，又不能拎着刀砍死这披着一身“老虎皮”的王八蛋，剁了汉子的三条腿，连着几天几夜都气得吃不下饭，可谢桥是个孝顺知礼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就没多说什么，招呼道：“是谢桥啊，自已找位子坐，想吃点啥？”

谢桥微笑道：“一壶酒，一碟下酒菜。”

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的汉子依旧没反应，谢桥只得稍微来点猛药，“李叔，刚才有人问我你的生辰八字！”

“哪呢？哪呢？是哪家女子？”李戎先突然惊醒，惊喜问道，待四周巡视一番，略有些小小的失望，而后又才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大声嚷嚷着：“哎呦，流年不利牵动了旧伤复发，不宜走动，快快放我下来，喝口酒，定定神，疗疗伤。”

谢桥无话可说。

妇人翻了个白眼，狠狠呸了一声，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戏谑道：“这不是李大捕快吗，你这是咋了，难不成昨晚偷人没偷成，被人打断了三条腿。”

捕快不入流品，地位低下，基本都是一些士农工商的贱民担任，俸禄更是少得可怜，李戎先是衙门里的老人了，月俸八百文，像谢桥只有五百文，节衣缩食，堪堪只够温饱。

但也别小看捕快这个差事，不是人人都能进入衙门吃这一碗饭，必须得是身世清白、不作奸犯科、不偷鸡摸狗、没有案底、手上有两把刷子的人才能担任，捕快还能豁免赋税，这就让很多人求而不得，像李戎先是跑得贼快，通风报信是一把好手，而谢桥是走后门才得以端住了这个饭碗。

李戎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挣开谢桥的束缚跳下身来，显然是忘了在县衙刚遭受的毒打，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深呼吸一口气后，又得赶紧招呼谢桥把他扶稳喽，一瘸一拐的走进摊子，刚想一屁股坐下，跟妇人好好掰扯掰扯，突然间又是一个惊起，幸好反应快，不然又得遭罪，最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爬在长凳上，大手一挥道：“妹子，哥哥今日有伤在身，不与你计较，赶紧去把好酒好菜端上来，好生伺候着。”

妇人还以颜色道：“谁是你妹子！我是你娘，亲的！”

谁知汉子来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压低嗓音学着稚子小儿的声音道：“娘，我要吃肉，酒也要。”

谢桥顿时瞠目结舌。

叔，非人哉。

另一桌的酒客喷了同伴一脸，而后朝这边竖起了大拇指。

汉子丢了个眼神过去，承让承让。

妇人仿佛挨了晴天霹雳，焦在当场，哑口无言。

汉子转过头，对着谢桥挤眉弄眼道：“老叔这招出其不意，如何？杀遍天下从无敌手。”

少年不得不说，这招确实厉害。

等了半天，也不见酒菜送来，八成是把汉子当成洪水猛兽，把这边当成了雷池禁地，妇人终归是有夫之妇，脸皮子薄，谁知道汉子又会扔出什么杀招，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个“儿子”，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以后经过的时候都喊上那么一声，徒惹他人笑话不说，那妇人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最后只得谢桥亲自跑一趟去拎了一壶和一碟佐酒菜，放在李戎先趴着的长凳前，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十文一壶的浊酒，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对面，汉子吃的津津有味，谢桥不喝酒，准确来说是无福消受，就算是最便宜的浊酒他也不敢买，他恨不得把一文钱掰作两半花，那样冬天里来的风雪就会小一些，身上的衣裳就会厚一些，米缸里的余粮就会多一些，所以只敢把酒拎在手中的时候凑近了闻一闻就当自已真的喝过了。

酒其实没什么好的。

李戎先含糊不清道：“谢小子，要不试试看？”

谢桥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望着家的方向，摇摇头。

李戎先转头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去吧，不用陪着老叔。”

谢桥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跑出去老远后，才朝着汉子这边喊道：“李叔，酒钱我付过了。”

汉子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