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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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第1页）

“轰——”

震聋聩的雷声一道接着一道，银白闪电如丝线般在苍穹疯狂舞动，大风卷起腐叶与枯枝蹿上高空，再不复下来。

悬在木屋横梁上的灯泡“噗呲噗呲”地闪烁着，沉仪被这光闪得头晕，或许有喝酒的缘故，他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现手表不知何时坏掉了，时针指着数字“9”，分针与秒针指在数字“12”上。

他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对面的小稚果，头顶的灯泡闪着闪着“嗤”的一声熄灭，让小孩身影隐入黑暗中。他摇摇头，惊愕地现对面空空如也，蓦然站起，往旁边跨出一步动作就生生停住。

面前的小孩幅度不大地抬头，容貌被最后一记闪电照亮，这之后闪电消失，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他的嗓音还带着属于儿童的稚嫩，话语清晰：“看来我们没有赶上好天气，趁雨还不大，我们回去吧，学长。”

沉仪烦躁地推开他，径直朝外走：“雨大汽车不好走，快点！”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蔓上心头，在烈酒的麻痹下，沉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走路也有些不稳。

外面的风比在木屋听到的还要厉害，呼呼的声音跟地下亿万恶魔苏醒后的呐喊一样，有着数不清的怨气。他越来越觉得不安，在身体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时更甚，内心估摸着早该见停车点了，抬头一看，只见草木丛生。

山里的树木笔直而挺拔，三月里生的嫩芽多半被来势汹汹的雨珠打落。沉仪有些失神，遽然转身，小稚果就跟在身后不远处，浑身潮湿，头贴在脸庞上。

小稚果朝他走来，沉仪打算责备走错路怎么不提醒的事，强烈的不详预兆让他闭紧嘴巴，看着小孩与自己的距离缩短。

越来越近了……

沉仪张了张嘴，没出声就下意识后退，不注意松软的腐叶，被脚底绊倒，恍然抬头盯着瞬间出现在身边的小孩，喉结动了动，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想做什么？”

小稚果蹲下身，注视着他的眼睛：“学长走错路，想提醒一下。”

“那、那好，我们赶紧回去。”他心底骂了身，准备起身却使不出丝毫力气，浑身酸痛无力。

“怎么回事？！”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且怒且惧。

男孩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是那种开心无比的笑容：“除了这个，学长就没现身体的其它不同之处吗？”

沉仪顿时神经紧绷，他感受到了……

“现了呀，学长别怕，只是变成勾汜而已，很难理解吗？就是学长厌弃恶心的那类人。”小稚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欢快。

“为、为什么……”

“比起这个，我觉得学长更应该考虑之后的生活。”

“之后？”

小稚果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将人放平躺在地上，拿出一只摄影机，认真地说：“就是被人欺辱、被拍下视频供人欣赏的生活，学长得好好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以后就是伎啦！”

沉仪的思绪好不容易从巨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死死瞪着面前的小稚果，他想怒吼，想咒骂，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你在骗我，在利用我，这种鬼样子是你做的。”

“欺骗这种事不是明摆着的吗？”小稚果弯着眼睛，晃晃手中的摄影机，“很快，学长就可以好好享受这幅鬼样子了！”

沉仪挣扎起来，然而力量遗失的度很快，他咬牙切齿，双眼充满血丝：“恩族不会放过你的……”

“学长，”他打断他的话，“你认为血脉纯正的家族亲侄一夜变成勾汜，会不会让他们觉得丢脸？”

沉仪统领骤然紧缩，那些人会杀了他的！

小稚果奇怪道：“学长怎么了？在害怕吗？我以为你不怕的，没关系，待会儿就有几个义氿来陪着，学长会很享受的，我会认真录制学长每一个表情……”

“晓果，我没对你做过这些，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沉仪彻底崩溃，他好像听到脚步声在靠近，浑身每处肌肉都在颤栗，他拼命想抓住小稚果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

小稚果收起笑容，幽幽道：“可学长是帮凶，叫我怎么放过？”他打开摄影机，“学长别哭，他们很快就会来。”

“求求你，别这样对我……你不能这么做……”沉仪再也控制不住哭起来，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他已经对人够好了！不，不能做伎，那是地狱，是永远站不起来的地狱！

“晓果，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

话没说完，他就晕死过去，同时身体失去能量护体，顷刻被雨冲湿。

风声盖天，闪电消失后整片山林陷入浓稠墨汁似的黑暗中，密密匝匝的雨珠毫不犹豫扑进暗夜里每一物、每一生灵上。

小稚果呆呆地望着昏迷的沉仪，太经从怀中跳出来，担忧道：“主人，你真的要这么做？”

他没有回答，半晌后忽然疯一般攥住沉仪的衣领，狠狠地往地面撞，几下后将人扔到一边，捂着脸身子抖。

太经不敢靠近，男孩蜷缩的身体在这夜里越显瘦弱，它早就搞不清楚小主人了，男孩越受欺负越压抑，越不想和它说话，唯一的一次是在夜里近乎自言自语地埋怨自己没用，会修行还被那么欺辱，真丢脸。

它想告诉小主人不要怪自己，又怕他情绪失控，闹出事来反而更受委屈。

“主人……”它喏喏地喊了声，小主人还没有能力抵挡大雨，再这么下去铁定着凉。

这道唤声惊醒小稚果，他胡乱抹了把脸，双眼通红靠近沉仪。过程中太经几次想阻止，都没能张口，这个人、这种事……算了，小主人最重要。

小稚果只留沉仪的外套和裤子，剩下的衣服全扔远，而后把手里的衣服在腐叶中挼脏，又给人穿上。吸了吸鼻子，拿出匕，给沉仪身体划了差不多二十多刀，深的只有三处。做完这一切后他又给自己手臂和大腿割上七八刀，再捧起腐叶往脸上揉了揉。

他把刀上的血擦干净收回，手掌搭在沉仪的额头上，足足十多分钟才脸色难看地放下手。扶树吃力地起身，背起沉仪往回走，撇了眼太经：“走了。”

“好……好，小主人在做什么？”它不可思议道。

“报仇。”

简短的回答。

太经跳上沉仪的后背，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小主人会……”

小稚果脚步一顿，冷声道：“通过身体受虐待的事我已经经历够多了，”他将沉仪往上背了背，撇过脑袋，“才不做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