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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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千余骑兵……&rdo;苻坚低叹，若讥诮，若自嘲。碧落知他必为数十万大军一夕灰飞烟灭痛心疾首，不敢再言，跪坐到他的身侧，为他轻轻揉捏肩背。一时主人奉上食物来，苻坚糙糙吃了，将林家兄弟好生嘉勉了一番，允诺回京之后必重重奖赏。林二郎答道：&ldo;陛下有龙腾天下之心，方才挥军南下，不幸蒙尘落难，龙困浅滩，此乃天意。小民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便是我等的父母，岂有儿子赡养父母而乞求报答的？&rdo;言毕又恭敬行礼而退。苻坚挺直着脊梁，挥手向一旁近卫道：&ldo;大家都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罢，这里有碧落服侍便够了。&rdo;众人应命而退，反手轻轻阖上了门。苻坚眼见人都走得光了，缓缓吐一口气，以手撑额，倚伏到案几之上，满脸的疲惫和伤恨立刻尽数涌出，如敲开了外壳光洁无瑕的鸡蛋，蛋液顿时四处流溢，挡也挡不住。&ldo;碧落，朕败了。朕一意孤行，坚持用兵，败得……很彻底。&rdo;他垂着眼睑，眼角的肌肤，无力地松池下来，一圈淡淡的青灰色。碧落很想告诉自己，不用伤心，不用伤心，只这人败了，慕容冲才有希望，她和慕容冲的未来才有希望。可没有用。她心头堵得慌，那般心疼地不想看眼前这快速衰迈的君王如此失望悲伤。&ldo;别这样，陛下，别这样！&rdo;碧落跪到苻坚跟前，泪水一滴滴地便掉落下来，哽咽着劝道：&ldo;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北方还有最广袤的土地，最忠诚的臣民，他们会支持着陛下，重新建立大秦的赫赫威名。……不，碧落说错了，大秦威名何时动摇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从陛下登基，大秦征战各国，从未落败，偶尔败一次，算不得什么。&rdo;苻坚粗糙带茧的手指，抚上碧落细致柔嫩的面颊，拭着她的泪水，低沉道：&ldo;什么时候，碧落也这么会掉眼泪？这么会安慰人？可怜你这孩子，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看来跟个木头美人似的，针扎一扎都不晓得疼痛一般……哎，不用你安慰，朕也知道重新振兴咱们大秦军威。只不过……朕这一生，从没这样大举用兵，也从不曾……败得这么惨！&rdo;大约，也没有机会再这样大举用兵了。有些梦想，自此便破裂了，永远地破裂了，就如当日那青衣女子的决绝离去，再也无法挽回。带了碧落泪水的手指，渐渐蜷了起来，握得紧紧的，青筋立刻凸现出来，可以看到血脉突突地跳动。&ldo;启禀陛下，杨定杨将军求见。&rdo;屋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接着是近卫的通禀。&ldo;让他进来。&rdo;苻坚松开手指，整个人又似恢复了生机，只是指骨间的肌肤还隐见用尽力后的红白斑驳痕迹。杨定从容走入，依礼叩见：&ldo;御林军翊卫中朗将杨定，参见陛下！&rdo;苻坚微微笑了笑：&ldo;我还以为你从来只把这个职位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头衔呢，到底今日也派上用场了！&rdo;杨定一笑，才恢复了寻常不羁的模样，跪坐到苻坚跟前，接过碧落递来的茶，润了润干涸的唇，才问道：&ldo;陛下伤势如何？&rdo;苻坚捻着自己的茶盏，淡淡笑道：&ldo;并无大碍。定儿到底是男孩子，比女孩儿有担当多了。你瞧瞧碧落这丫头，哭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已经龙驭殡天了呢！&rdo;浪淘沙兴亡荣枯梦中事（三）碧落忙俯下身：&ldo;碧落不敢了！&rdo;苻坚低头笑道：&ldo;朕没怪你哭来着，只觉你今日眼泪太多了些。也不知你们俩孩子怎会突然跑了这里来，倒总算……来得巧。&rdo;碧落微滞，忽然便有了种冲动，将心底疑惑一股脑儿倾出，问个清清楚楚的冲动，哪怕明知不合时宜。这时杨定已极快地岔开话题：&ldo;陛下，有个不巧的呢！刚才去追那股晋军的骑兵们回报，他们似乎没能将晋军全部堵住，只怕有一两个漏网了。&rdo;他大违本性地下了格杀令，不许逃走一个，原就是怕苻坚行踪泄漏，可到底还是未能成功。苻坚眼皮一跳，神色立刻沉凝：&ldo;也就是说，这里并不安全？漏网之人奔回晋军大营，必定会连夜带兵来袭。&rdo;杨定笑道：&ldo;今夜应是不妨事。我们在淮水附近也呆了数日了，没在淮北看到大股晋军，晋军主力，还只呆在淮南，并不敢深入北方。等他们赶回淮南，再发兵袭来，至少也该是明天中午的事了。所以陛下尽可放心休息一晚，明日吃过早饭，再从容离去也是不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