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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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会否放他出来，岳飞无法猜测，可完颜宗望的死对金国会有何等的影响，这却是不容小觑的。

显然，少了他这样一个调和之人在其中，完颜昌和完颜宗弼的矛盾会更加尖锐。

胜者为谁，将直接关系到大宋的国运。

“你刚才说什么？”完颜宗弼豁然站起身来，眼中寒光四射，“再说一次，让本王听清楚些！”

“回梁王，此事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来人一身黑衣，低声道，“鲁国王一个时辰前刚从陛下的帐中离开，明日一早，旨意便会下达。到时候再做什么可都迟了！”

完颜宗弼在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之后，此时已然冷静了下来，徐徐地坐回了原处，他眯了眯眼，寒声道：“二哥去了不到一月，他便这么急着动手了？如今我在朝中已然处处受他压制，他之所以不敢彻底动我，便是因了我手中的人马。今日若是连兵权也被他削去了，日后岂非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梁王殿下说得极是，”底下道，“在下今日之所以让在下前来通报此事，便是受了营中许多一力主战却又处处为完颜昌所压制的王爷将军所托，希望梁王能替他们做这个主，拿个决断！”

“哦？”听他报出的几个名字，完颜宗弼双眸微微亮了亮，道，“我当他们早已被完颜昌打压殆尽，不想竟都是假装主和？”

“正是，”黑衣人道，“实则朝中对完颜昌屈辱求和之策不满之人，比比皆是，只是陛下对他言听计从，故而不敢言说而已。若是殿下能挑这个大梁，他们必然拥护殿下！”

“倒是颇有意思。”完颜宗弼豁然站起身，从柜中取出一套夜行衣，道，“带我去见见他们。”

语罢，一丝笑容浮上嘴角。

他原本便凭借着在军中威望，暗中联结了一批主战之人，以备不时之需。不想除他之外，意欲灭宋之人还大有人在。

如此，事情只怕便比他想得还要容易。

他向来是个速战速决之人，事已至此，既然完颜昌不仁，就休怪他完颜宗弼不义了。

完颜昌仰面躺在床榻上，脑中尽是今日同完颜亶的对话。

完颜亶只道完颜宗弼狼子野心，留之必有祸患，力主直接寻他个纰漏，将人问罪；若是不行，便干脆将其刺杀了事，总之，不能留活口。

看他却到底还是劝服了完颜亶。

毕竟，以完颜宗弼的战功和威望，留之，若是日后宋金再战，他不可或缺。

不过，实则他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借口而已。留下完颜宗弼，不为别的，只为完颜宗望最后的遗愿。为了这一点，他愿意赌上一赌。

故而，完颜亶最后的决定，便只是革去了完颜宗弼的军权，这样一来，他没了威胁，自己也没有必要非置他于死地了。

用军权换下他的命，这是完颜昌此刻的想法。

而正此时，帐外却传来嘈杂和喧嚣，完颜昌豁然坐起身，便看见火光不知从何而起，隔着大帐也能看到缭乱的光影。

火光闪动，人影幢幢。刀兵的声音渐次响起，越来越密集。

在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的同时，一人骤然掀开帐们，仓皇而入。正是完颜昌极为心腹的一员将领。

“殿下，完颜宗弼造反了！”那将领呼道，“他的人马很快就杀过来了，殿下、殿下还是赶紧逃吧！”完颜宗弼的人马乃是金营中最为精锐的，自然无人可挡。

“什么？！”完颜昌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道，“他、他竟然……”

“殿下快走罢！”那将领上前一步，将完颜昌拽起，挥剑在大帐上划开了一条口子，道，“我们的人已经尽量拖出他们，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完颜昌此刻已然回过神来，冲他郑重一点头，匆匆消失在黑夜中。

金营主帐内，完颜宗弼扶着腰间的长刀，在众人的簇拥下定定地立在帐们边。

微扬起下颚看向帐内，大帐一角的床榻上，完颜亶正蜷缩在一角，他床边也站了许多带刀的人，正咄咄逼人地看着他。

完颜亶瑟瑟发抖，口中道：“大胆完颜宗弼，竟、竟敢造反！”说出口的却已然没了一点君威，破碎得几乎难以听清。

完颜宗弼神色分毫不变，闻言反而悠悠地笑了，道：“陛下只怕是受了惊一时急糊涂了，臣怎敢造反呢？造反的可是臣的堂兄完颜昌啊，臣是听闻风声，这才赶紧带人前来救驾的。”

正此时，一个小兵从门外冲入，道：“梁王，鲁国王不在帐中！”

“居然逃了？”完颜宗弼微微扬眉，却很快转向完颜亶，道，“陛下，看吧，始作俑者已然畏罪潜逃了。而其余‘乱党’，也依然被臣镇压了。”

“你、你……”完颜亶瑟瑟发抖，正待说什么，却被完颜宗弼淡淡地打断。

“让陛下受了惊，是臣的过错。”他含笑着一拱手，“今夜事情已毕，余下臣会处理妥当，陛下且请好好歇息罢。”说罢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转身离去。

临到出帐之际，足下顿了顿，又道：“陛下放心，大帐周围臣已然布下重病，确保陛下安然无恙。”

说完，这一次他真正意义上地举足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风，从帐外径自贯入帐中。

而外面，苍茫的夜色沉沉覆压着的，是一片惨烈的尸横遍野。

作者有话要说：

☆、：鲲鹏折翼

【：鲲鹏折翼】

自打那夜造反之后，完颜宗弼迅速联结其朝中一批主战的王公将领，以极快的速度牢牢把持住了朝政。而对于完颜昌的余党，他甚至连改过的机会也没有给，便一举将其全部打尽了。

完颜亶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奈何无兵无实权，只得任由完颜宗弼摆布，一纸诏书，将朝中大权尽数交付与他。

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完颜宗弼回到自己的帐中，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整夜未曾合眼，纵然成功的兴奋仍旧刺激着他，可身体的疲惫终究是不可磨灭的。单手支额靠在椅子上，他唤来了一个下属，问道：“二哥的尸身，可已然安葬妥当？”

下属道：“已然按照殿下的意思安葬，并立了一块墓碑。”

完颜宗弼点点头，便挥手让他去了。他们金人想来逐水草而居，没有定所，原本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的。纵是死了人，就地埋了，他日再回来，未必也还能找得到。

只是在几番南下之中，完颜宗弼耳濡目染，也学到了汉人那“入土为安”的规矩。虽然并不十分信奉，却也还是效法了一番，权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

对于完颜宗望的那句“不要怪他”，完颜宗弼却是不以为然的。他已然放下，并不代表自己不恨，待到他的铁骑踏过平原越过长江，直直攻入临安城之后，他会用赵构的人头赵构的血，重回这里，祭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