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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她也想知道,这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嘤鸣突然听见后头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玄色福纹锦衣的年轻人,衣裳料子似乎是上等的云锦,绣工也似乎是苏绣派系,领上绣着缕金卷云纹,很是细腻,针功了得。他头上扣着一个同色的团寿字暗纹瓜皮帽,帽中嵌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帽准。他手里拎着一把烫金骨折扇,正像逛自己后花园般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这个人,嘤鸣不认得,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约莫可能比他姐夫福彭略小几岁的样子。长相倒还不错,细细的一双柳眉弯弯,一双悠悠然的丹凤眼,高挑的鼻子长得形状极好,嘴唇是菱形的,整个脸型是容长的,上头五官配合在一起倒是有一股子儒雅,不过嘤鸣瞧着,应该是附庸风雅才更恰当些。
他走到了嘤鸣跟前,手里的烫金骨折扇刷地一声打开了,嘤鸣一眼便瞅见了扇子上头提的是印有“香光居士”落款的诗词——香光居士,就是董其昌的号,也就说这折扇的扇面是明朝书法大家董其昌亲笔?是个十分珍贵的古董?瞧着此人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个会用假字画的。——不过他冷肃的秋日里还特意打着一把扇子,看样子果然是个附庸风雅的家伙。
嘤鸣不禁暗自揣度此人的身份,是宗室子弟吗?
这时候,他用自己的扇子指了指亭子上的匾额,“我……老远就看见,你仰头瞅了上头的字老半天,可是觉得上头的字不俗?”
还特么“不俗”?!嘤鸣真想反驳一句,你特么眼睛是瞎的吗?或者是半夏这种认不得几个字的?!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审美观?!
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爵位不低的黄带子,嘤鸣也就收敛了满腹不客气的话,淡淡笑着睨了他一眼,“我不晓得我姐夫是哪跟筋犯抽了!”
那人愣了愣,他似乎有些没听懂嘤鸣话里的意思。
嘤鸣摇着头道:“平郡王世子,是我姐夫!没想到如今的品味居然这么差了!”
这下子,那人听懂了嘤鸣的话的,但是他的脸色有点发绿。
嘤鸣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又指着匾额上的“竹意”二字,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傻大黑粗’的字该不会是你给提的吧?!!”
那人的脸顿时更加油绿油绿的了。
嘤鸣干笑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写的。呵呵。”——其实从他走过来问第一句话开始,嘤鸣就猜测到亭子上的字只怕十有八九是他提的。嘤鸣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她可没有义务拍这人的马屁。何况这个人浑身那股子天老大、我老二的劲头儿,的的确确叫嘤鸣不爽了。
那人油绿的脸上憋出了一丝红意,他刷的一声合上了扇子,突然在自己手心里狠狠一拍,他扬声吩咐身后弓着身子跟随的二十出头的俊俏白脸小厮道:“王钦,去取笔墨纸砚来!!”
说罢,这人眯了眯眼睛,眼底露出几分不善的寒芒来,他冷冷扫了一眼嘤鸣:“你这小丫头既然口气如此之大,就写几个字给我瞧瞧!!若是写不好——”他再眯了眯眼睛,神色似乎愈发不善了。
嘤鸣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特么什么玩意啊!写字写得丑就罢了,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挂出来就罢了,莫非还不许人实话实说地评价二句呀?!
嘤鸣心中不爽,便跳动了一双娥眉,语气淡淡道:“我的字自然是差强人意的,不过却也比上头那俩字好多了!”——嘤鸣自是不觑的,她说上头俩字“傻大黑粗”,可不是诋毁人的话!不是她嘴毒,而是那俩字着实太难看、太煞风景了!粗大丑陋,毫无风骨,真不晓得福彭为什么还精心装裱了挂上去!难道眼前这位爵位不低,或者是福彭的好朋友之类的?
嘤鸣这般难掩鄙视的神色,叫眼前这个年轻华服男子气了个够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发作什么,那个被叫做王钦的青衫小厮已经捧着文房四宝搁在了亭子里头。
嘤鸣也不客气,径直进了亭子里头,也懒得管那人是什么脸色了,她笑着对那个叫王钦的俊俏小厮颔首客气地道:“有劳了。”——的确是有劳了,眼前不但笔墨纸砚俱是最上乘的,连磨墨的清水也备上了。
王钦许是知道自家主子动了怒,也不敢多与嘤鸣说半句,忙又躬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嘤鸣也不迟疑,拿起那方还没用过的泥金彩绘的墨,指尖轻轻一抚,便觉有一股细腻之感,放在鼻子下头轻轻一嗅,方知是上好的徽墨!于是略往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便撩起袖子,熟稔而敏捷地磨墨,这磨墨也是一门功夫,她上辈子跟祖父学书法的时候,便是从磨墨开始学起的,加水务必要少放多次,宁可少了再加,也决不能一下子放太多,然后是磨墨的手法,要保持一个方向旋转,而且力道要均匀,不能用力太大,就像润物细无声那样。
嘤鸣磨好了墨的时候,那人也走进了亭子中,眼皮一垂,瞥了一眼那均匀细腻的墨汁,他语气冷淡而傲然地点评道:“磨墨倒是有几分根底,比我的……小厮墨得略好一些!”
这人不但说话欠抽,语气更是欠揍!!嘤鸣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这一砚台的墨汁都泼她脸上!难道宗室子弟都是这幅贱模样?
、瘦金
嘤鸣也不搭理他,直接从小厮王钦带来的几根毛笔中选了一根最细的,用手摸了摸毛笔的毛,是羊毫、狼毫各半,前者软、后者硬,这样的搭配正好软硬适中,很合嘤鸣心意。她仔细詹饱了墨汁,又刮了两下,仔细再瞅了瞅笔尖,没有多出来的毛,就不必拔掉了。点了点头,嘤鸣素白如玉的手轻轻从宣纸上抚摸过,这宣纸比她平日里用的质量好看不止数筹,很是细腻。总得来说,对于这一整套文房四宝,嘤鸣很满意,甚至颇有几分惊喜。
嘤鸣心想着,既然有心给眼前这个有些欠抽的家伙一点教训,自然是要出十成十的本事来,而她写得最好的便是瘦金体!给竹林前的亭子提名,用瘦金体也十分合适。想到此,嘤鸣便不再迟疑,回想着当年祖父写瘦金体字时候的意蕴,便熟稔地落下了笔。
嘤鸣下笔很快,几个流畅的横竖转折,便轻轻搁下了笔。
她写的也是“竹意”二字,此刻宣纸上的这两个字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也颇有藏锋,总的来说还不错。只是比当年还是差了几分,嘤鸣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就只有这样的水准了,比以前落后许多。”说着,她轻轻吹了吹已经半干的墨迹。
嘤鸣抬起头来才见那人的脸色有点黑,额……这人是不是怀疑自己刚才那句是特意甩出来打他脸的,嘤鸣忖度此人爵位可能不低,便认真地道:“我现在学的董体字,所以瘦金体字落后了几分。”
那人哼了一声,显然由内而外一脸的不悦之色,他道:“亡国昏君之字,岂是值得提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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