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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云鹃轻手轻脚进入林如玉的闺房,隔着床幔低声问,“姑娘可醒了?”
一夜好眠的林如玉应了一声,“码头有消息了?”
“是。”
云鹃将纱幔卷起,挂在床两边的银钩上,开心道,“泰叔派人回来报信,说咱们开往望萍镇的货船刚竖起桅杆,就被张家和宋家带着司仓书佐徐大人给拦住了。现咱们船上装的是粮食和衣物后,徐大人责备两家一顿,还让他们各捐一百五十石赈灾粮。”
一百五十石,以张宋两家的实力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以让他们肉疼一阵儿了。
计划成功的林如玉,恨不得哼几句小曲儿,“让泰叔把司仓书佐的底细打听清楚。”
云鹃出去后,林如玉穿好衣裳起床,坐在梳妆台前让雨莺给自己梳头,认真思考这位司仓书佐的做法。
司仓书佐,顾名思义,乃是主一地仓廪出纳的官员,这个官职虽品阶不高却握有实权。宣州药商接下了衙门的征调清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放在四家药商仓库内属于征调清单上的草药,已归司仓书佐管辖。
所以,徐大人跟随张宋两家去码头验看林家船上货物,听起来是说得过去的。
被侄女面斥无礼的林大姑,怒极反笑,“我无礼?我无礼!我倒要出去让众乡邻评评理,看你们母女这样的品行,哪家敢来提亲,娶你回去!”
只挑着值钱的丢,呵。
林如玉吩咐道,“去告诉祥叔,若我大姑母登门,不要去惊动母亲,我去前厅见她。”
若是上一世的林如玉,定会被林大姑唬住,但此刻的林如玉墨黑灵动的眸子里毫无惧色,反而顺着她的话道,“大姑想让哪些乡邻评理?不劳您亲自跑一趟,侄女将人请过来,让他们听您当面论礼。”
心虚的林大姑哼道,“是你们使诈坑骗张家在先,去哪说理我都不怕!”
林如玉见她还不走,便继续道,“大姑既然来了,便将这张单子带回去吧。这是语珍表姐从我这里偷走或借走的饰,请大姑催促她尽快给我还回来。”
对女骂母,当然也是同理。
林如玉点头,“那就请大姑去准备准备,跟我们一块去拜祭祖父母吧。”
但是,在张宋两家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这位书佐大人没向林家求证,就直接带人去翻林家的货船,要么是他真是个糊涂虫,要么就是他已与张宋两家沆瀣一气,将张宋两家的家财,视作了他的囊中之物。
今日是个宜祭拜洒扫的日子,母亲要带着她和弟弟去祭拜祖父母。祭拜去世的亲人,戴白色的栀子花最合适不过。
被拦在前厅,憋着满肚子火林大姑见到林如玉走进来,劈头盖脸便骂,“你娘呢?做了亏心事就躲着不敢见人了?让她出来!”
云鹃带着两个端着铜盆的小丫鬟进来,伺候林如玉洗漱,好奇问道,“姑娘怎知大姑奶奶会过来?”
因为若这位徐书佐真是个糊涂虫,在码头上就会顺着自己给他搭的梯子,狠狠宰张宋两家一笔。
雨莺鼓起腮帮子,“只送回来了些不值钱的,剩下的说是早就弄丢了。”
古语有云对子骂父,是为无礼。
在此之前,林如玉还有事情要做,“张语珍从我这里拿走的饰,可都送回来了?”
林如玉更倾向于后者。
林大姑不想再跟个娃娃掰扯下去,甩袖道,“我跟你说不着,去把你娘叫出来!”
她刚洗漱完,雨莺就从外边跑了进来,报说林大姑来了。
雨莺给姑娘梳好垂鬟分肖髻,系上粉色丝带,又在左髻上插了两朵栀子花,笑着问道,“姑娘看这样可行?”
七月二十一,是林如玉祖父的忌日,但因母亲接到了外祖母病重的消息,急急带着自己和阿衡赶往沔州,没能赶在正日子去祖父母坟前祭拜。
林如玉秀丽端庄的小脸上尽是钦佩,“大姑母果然有孝心,祖父和祖母在世时没白疼您。”
林大姑的心口更疼了,“你个死丫头非要气死我么?我这些年当真是白疼你了!”
林如玉摇头,“我娘正在准备祭拜祖父母的祭品,大姑若觉得我们母女做错了什么,不如跟我们一块去趟林家祖坟,面告祖父祖母?”
徐书佐不掏张宋两家的粮食,接下来可能会跟两家一起掏林家的这件事,得去听听母亲怎么说。
林如玉抬眸,看着铜镜中自己头上的白色栀子花,微微点头,“很好。”
“你……哼!”林大姑甩袖,“当我跟你们一样不孝么?七月二十一那日我早就去过了!”
林大姑被侄女这话噎得心口疼,有心甩袖就走,可想到家中疾言厉色的丈夫,脚又迈不开了。
“张家在码头丢了脸损了粮,大姑母不来才怪。”林如玉示意小丫鬟们出去,自己挽袖洗脸。
疼我?呵。
林大姑皱眉上下打量以前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嫡亲侄女,这丫头出去几日回来,怎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如玉侧步避开扑头盖脸喷过来的口水,四平八稳地给林大姑行了个礼,“姑母一早登门,当着我的面指摘我母亲的不是,是为哪桩?”
融合了两世的记忆后,因后世的十七年记忆占了主导,林如玉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想连脸都让丫鬟给自己洗。
卧龙堤决堤,受灾的十三县中有七县归宣州管辖,所以这次抗灾三州中,任务最重的就是宣州。粮、药这两项,对宣州衙门来,自然是多多益善。
林如玉面带委屈,“正是因为您疼我,我才将这福分报还到表姐身上。偷是犯法的,借的东西是要还的,我此举正是要替您督促语珍表姐做一个言而有信、恭谨守善的好姑娘,难道侄女做的不对吗?”
林大姑抬手捂住心口,“我家规矩守礼的娇娇说不出这些话来,你跟大姑说实话,这些话是哪个黑心肝的教你的?”
谁教的?是上一世的血痛经历,是十七年历尽人间冷暖的自悟。
林如玉笑意不达眼底,“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大姑母不知道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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