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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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不成反被上已经够倒霉了，我可不想病中还要被这样那样。把柯洛赶出去，我才能放心地继续晕晕沉沉，执着地相信&ldo;蒙一蒙出点汗病就能好&rdo;，整个人蜷在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满耳又都是下雨的声音，却没有女人的哭声了。脚上溅满泥巴，光着的脚冻得生痛。我的鞋子穿在弟弟脚上，嫌太大了，他摇摇晃晃站着，手指放在嘴巴里，黑眼睛望着我。&ldo;过了五岁就不好卖，能记事了，人家不养的。&rdo;&ldo;所以那个小的……嘿嘿。&rdo;男人陪着笑。&ldo;太弱了，没几两重，只怕不能养得活。&rdo;&ldo;那大的……&rdo;&ldo;不行，那看着有六、七岁了吧。&rdo;&ldo;我就只两个儿子，不挑一个我也拿不出现钱来还的……&rdo;&ldo;没钱你还赌？莫要我说你，你就是两个都卖了也不够，老婆还能卖多几个钱。&rdo;我似懂非懂，只费力地抱着弟弟，他还在吮手指，青白瘦小的脸上没有光彩。我摸了一个小石子给他玩，他看了一会儿，把它放进嘴里。&ldo;吐，快吐出来……&rdo;我忙伸手进他嘴里掏，好容易才掏出来，他哇地哭了，因为没力气，声音也不大。&ldo;哥哥，哥哥……&rdo;&ldo;乖，乖啊……&rdo;我把他抱在怀里，笨拙地摇着颠着。兜里还有上次从鸟窝里扒来的一颗鸟蛋，半个拇指大，一直没舍得吃。弟弟哭得太难受了，连出气都费力，我想了又想，还是狠心掏出来给他。弟弟又放进嘴里眼巴巴地吮，但显然没有任何味道，失望地吐出来，又&ldo;哥哥，哥哥&rdo;地哭了。&ldo;乖，这个是可以吃的……&rdo;正要小心给那颗细小的蛋剥壳，冷不防一双手伸过来，把他从我怀里抱走。&ldo;莫延你一边待着。&rdo;受了惊吓的弟弟哭着说&ldo;哥哥，哥哥&rdo;，被抱着出了门，我才呆呆地明白过来知道要追，光着脚跑出去，拉住弟弟悬空的脚丫子，却被一巴掌打得踉跄。我边哭边把剥了一半的蛋塞在他小小的手掌里：&ldo;你拿着这个，这个能吃的，莫……&rdo;莫什么，他是叫什么名字？脚上踩空一般抽了一下，我满头冷汗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跳得厉害。四周很安静，这还是白天，没下雨，没有人哭，什么都没有。枕巾有些冰凉，是汗吧，果然出汗了吧。我用力咽了咽，翻了个身，喘息着重新闭上眼睛。等热度退下去病就好了，也就不会做噩梦了。&ldo;真可怜啊，得罪了人，收债路上被砍死了。&rdo;&ldo;也是报应。&rdo;&ldo;尸体拆得一块块，哎呀……&rdo;我努力干活，编着手里的绳子，似懂非懂地听着。&ldo;莫延啊，听说没有，你爸好运了，欠瘸九的债不用还了。&rdo;&ldo;嘘，别说了。他家刚拿三岁的小儿子去抵债呢。&rdo;&ldo;这么说，瘸九是带着小孩子走的啊……&rdo;&ldo;那小孩子呢？&rdo;&ldo;也死了吧。&rdo;&ldo;莫延，莫延！&rdo;我在剧烈的摇晃里挣扎，气都喘不过来，心脏跳得像要炸开。&ldo;你怎么了？&rdo;那声音听起来也像梦境，我只混乱地抓着头，拼命撕扯头发。&ldo;莫延，你做噩梦了，快醒醒。&rdo;我嘶哑地呜咽着胡乱挥着手抓划。是做梦，做梦而已……我快疯了。&ldo;不要这样，我在这里，你别怕，醒一醒。&rdo;混乱中我抓住一只手，好象那时候抓着弟弟的手掌。明明是那样小小软软地，几个指头就能抓得住的手掌，现在却好象长大了，宽大又有力的。他是长大了吧，果然是在好人家过好日子吧。我渐渐安静下来，紧抓住那只手，咬着牙喘气，慢慢地又陷进黑暗里。这回我睡得很沉，黑压压的没有梦境，好象有那么一只手握着，就安稳了。再醒过来，天又是微亮的了，我反复眨着眼，用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柯洛睡在我身边，手被我紧抓着，胳膊却搂着我。头仍然隐隐作痛，但发烫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是湿的。我恍惚着，挪开柯洛的胳膊，摇摇晃晃地进了浴室，找到热水开关，热腾腾地把自己淋了个透。越洗越清醒，渐渐记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和自己的失控，便明白自己在柯洛面前又丢脸了。穿好衣服就想跑，但多少觉得失礼，又想起前晚他的叮嘱，就写了张&ldo;我走了&rdo;的便条放在他床头，然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