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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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私房&ldo;这也是二姐送的？&rdo;七娘子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白露也愣住了。立夏端着一盘子葡萄走进来，听到了七娘子话里的尾巴，便说，&ldo;这是四姨娘送来的，我不想收，可霜降说，收不收，是七娘子的事。&rdo;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霜降是个快嘴，想来，也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ldo;退回去。&rdo;七娘子的声音如冬风一样冷。&ldo;她还送了什么来？&rdo;立夏忙摇摇头，又指了指床上的一个弹墨包袱。&ldo;二娘子倒是先送了一副对联，又送了些衣物来，我们还没拆。&rdo;看来，五娘子撒泼的事谁也没瞒过去，二娘子心中也是有数的。七娘子笑着摇了摇头，&ldo;白露姐，辛苦你跑一趟了，把这盘银子退回去吧。&rdo;白露心里就有些佩服七娘子了。四姨娘送这盘银子来，真是不安好心。七娘子若是收了，将来要受四姨娘的钳制不说，转头到了杨老爷那里，就是个话柄，大太太要是落了脸，不把气撒在七娘子身上，撒在谁身上？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她端起银子，就出了院门。七娘子和立夏这才能坐下说话。&ldo;立夏，&rdo;七娘子在桌边坐下，和颜悦色地把小丫头喊到了身边，&ldo;今日没受什么委屈吧？&rdo;立夏笑了笑，没有说话。七娘子就是喜欢立夏这一点，沉得住气，又不爱撒谎，比较老实。&ldo;我们初来乍到，就算受些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rdo;七娘子缓缓地说，&ldo;你要多跟着白露，学学她的做派。五姐的事，不要放在心上，谁来问你，你都不要多说什么。&rdo;若是被拿住了话柄，这事闹了出去，五娘子固然没脸，她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再说，这事其实还在于她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要是大太太偏心一些，觉得是她想看五娘子的笑话，那就没她的好果子吃了。就算立春在，能为她说几句话，还是讲不来的事呢。立夏眨着眼，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七娘子不由得就叹了口气。豪门，是非就是多。她垂下眼，&ldo;把二姐送来的包袱拆开吧。&rdo;二娘子的好意，与四姨娘的好意不同，是必须要收下的。立夏就过去拆开了包袱，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抖开给七娘子看。二娘子送来的衣服，虽然用料不若二太太送的名贵，但尺寸倒是正合适，一件姜黄色的贡缎袄子，七娘子很喜欢，现场就要穿上试试。立夏一抖衣服，几个小小的物事就滚到了地上，撞击着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捡起来给七娘子看。是四个小小的银锭子。&ldo;约有四两。&rdo;立夏掂了掂，把银锭子放到桌上，又把余下的两件天蓝色、暗红色的衣裳抖开。天蓝色的褙子里又跌出两个银锭子。七娘子捏着这六两银子，感慨万千。当晚等白露回来了，她便塞给白露二两。&ldo;白天多亏你解围了。&rdo;她说得含蓄，&ldo;我不比姐妹们有钱，这二两先拿去，若少了，到了月底月例银子发下来，再补你的。&rdo;白露慌忙推开七娘子的手，&ldo;并没有那么多，况且，这也是奴婢应当做的。&rdo;&ldo;这该是我出的。&rdo;七娘子很坚持，&ldo;快收下，否则月底给你四两。&rdo;白露禁不住噗嗤一笑，就接过了七娘子的银子。七娘子又拿过一个小匣子，当着她的面，把四两银子放了进去。这是个破旧的樟木匣，里头空空的，只有这四个小小的银锭子。七娘子对立夏和白露笑了笑，&ldo;日子，总是慢慢过的。到了西偏院，咱们就慢慢的把日子越过越好。&rdo;立夏高兴地应了是：在南偏院，七娘子都没有私房钱这个说法。白露眼神微黯：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正院，小姐们每个月的月例是四两，比姨娘屋里的小姐们多了二两不说，大太太想起来，时不时还会给她们送钱。二娘子的钱匣满满当当的，好几次她送钱去，二娘子随手就赏她半个银锭子。她望着灯下的七娘子，又笑了起来。七娘子说得不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第二天七娘子起来，梳洗过了，梁妈妈亲自送了两件衣裳过来。&ldo;本待昨晚送的，却耽搁了，我改了改，应该挺合身的。&rdo;她笑吟吟地说。七娘子连声道谢，&ldo;劳烦妈妈想着。&rdo;改衣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梁妈妈让谁改了，自己拿来做人情，七娘子都要谢谢她。梁妈妈看了看挂在屏风上的天蓝色褙子，眼神一闪。&ldo;这是二姐昨日送来的。&rdo;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ldo;二姐外冷内热呢。&rdo;七娘子说话挺好听的，本来尴尬的事，这么一说倒显得二娘子热心肠。梁妈妈眼弯弯地拍了拍七娘子的手，&ldo;七娘子这么想就好了。&rdo;说完回了堂屋，大太太还睡在床上，九哥在一边穿衣裳，笨手笨脚的，偏还不要人帮，大太太看得眼里只有笑。等九哥出去洗漱，梁妈妈就把七娘子的话说了，&ldo;是个会说话的。&rdo;大太太点点头，&ldo;能这么想，不枉二姐的一片心意。&rdo;她懒懒地坐起身，梁妈妈上前为她解下睡袍，穿上中衣。&ldo;让纤秀坊把四季的衣服都做出来吧，前几年四姨娘管着内院，没少克扣她们母女的月例银子，瞧七娘子身上穿的都是什么！这次多做些，二姐五姐也不会说什么的。&rdo;梁妈妈小心地道，&ldo;五姐也闹着要做新衣裳呢。&rdo;&ldo;胡闹！&rdo;大太太下了床，&ldo;昨天的事还没和她算账呢。吃了饭让人过去打谷雨几下，叫她知道厉害‐‐这么大了，行事也没个分寸。&rdo;&ldo;……是。&rdo;梁妈妈不说什么了，这要搁在别的姑娘头上，就不是打丫鬟几下的事了，大太太宠五娘子，也着实是宠得厉害。&ldo;索性给姐妹们都做几件吧，&rdo;大太太又改了主意，&ldo;二姐展眼就要说亲的人，跟我出去行走，总是要多些穿戴的。捎带着给五姐做几件，也免得她又闹。&rdo;梁妈妈还能说什么？于是吃过饭，三个姑娘都没去家学，纤秀坊的绣娘来量身子做新衣服。七娘子做得最多，一年四季二十四套新衣一气做全了，大太太还让她自己去库房挑衣料，七娘子推说自己不懂，辞了。五娘子却兴致勃勃，拉着二娘子找药妈妈到库房去看料子，她虽然只得四件新衣裳，却也高兴。二娘子淡淡的，也就跟着她去了，七娘子就告辞回到西偏院。昨晚她回来得迟了，没和小丫头、婆子们打上照面，这次才见上了面。大太太虽然对九姨娘很刻薄，但待她还是没什么可挑剔的，送来的四个小丫鬟，都是眉清目秀，低眉顺眼的老实人。两个婆子也是满面忠厚，打扮清爽。七娘子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让她们去做活了，自己回到屋内，翻了半日问立夏，&ldo;我的针线呢？&rdo;白露笑，&ldo;都安置在西里间了。&rdo;西里间里没有圆桌，靠着窗摆了一套小小的榉木桌椅，椅子边上还摆了绣棚、绣架，几团暗色丝线搁在绣架上，是七娘子从前未曾见过的暗金线。七娘子不由得冲白露扬了扬眉。&ldo;药妈妈昨日开库房门拿绣架时顺带着送来的。&rdo;白露习以为常地说，&ldo;七娘子要是嫌少，用完了我再要去。&rdo;金线银线，平时库房里都是有数的，看得很紧，七娘子学了一年多的刺绣，也没用过这么名贵的线，平时偶尔见到三娘子、四娘子装模作样地坐在花园里绣花，用的也都是寻常丝线。正院的小姐，就算是庶出，吃穿用度都比姨娘房里的来得尊贵些。&ldo;绣着玩玩罢了，&rdo;七娘子笑着说，&ldo;也用不着这么好的线。&rdo;&ldo;九姨娘的一手针线是极好的。&rdo;白露见缝插针，拍了个马屁，&ldo;记得当年她的手帕丢了，丫鬟们捡回去，都不知道上头的桃花是怎么绣的。&rdo;&ldo;毕竟是绣娘出身。&rdo;七娘子微微一笑，低首捻了针，立夏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帮着她配线。白露一时有些尴尬，才知道自己失言了。&ldo;我还有半个荷包面未绣完。&rdo;七娘子抬首说。&ldo;想给母亲做的，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配色。&rdo;这事是必定要问白露的了，她是大太太屋里的么。白露就露了笑，坐到了七娘子身边。&ldo;大太太喜欢稳重些的，褐底是最好，拿暗金线绣些连绵云纹，稳重富丽。&rdo;她随口说，七娘子就拿出了一张小小的褐色官缎，白露住了口。&ldo;这料子差了些，我绣得不好，什么花样先绣出来，再往好的上头绣。&rdo;七娘子解释，白露这才释然。&ldo;七娘子绣得好，有模有样。&rdo;细看了七娘子的手法，白露不由得称赞。六七岁的小女孩，要绣得多惊世骇俗，那是梦话，但七娘子的确绣得很有样子，这还是看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