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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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氏心里咯噔一声儿，堆出个笑影儿来：&ldo;此事须得官人做主，不瞒娘说，官人他看女婿，这个……&rdo;吴王妃便失笑：&ldo;他总有一等怪癖，也罢，你先与他说去。这朱家子可有许多人喜欢，三娘都眼馋哩。&rdo;申氏回来便与郦玉堂说了。郦玉堂一听，便道：&ldo;你当时便要拒了他家！&rdo;申氏道：&ldo;怎生拒的？说他家不贤良？你有何证据？你是御史，好&lso;风闻言事&rso;？否则便是口舌。&rdo;说得郦玉堂不言声了。申氏厚道，既觉这朱家有些不好，虽不曾有实据，总觉怪异，便不想夫家侄女儿去受气。然一切皆是猜测，她又不能直说，说便不止是犯口舌，也是得罪了九卿家。且朱震是自家科考做的官儿，却是侯府次子，他兄长霁南侯也当朝站班，其余几个兄弟，也都有个官身，实不好摆布。郦玉堂道：&ldo;你便与娘说，我不喜欢他家。听便不顺耳，看便不顺眼……&rdo;申氏道：&ldo;又说气话来，听说苏先生前阵儿好卜个卦，我便说你闲来无事也爱上这个，偶尔心头一动，晓得这门亲不好做，如何？也不得罪人。我也拿这个好劝说。&rdo;郦玉堂道：&ldo;使得。&rdo;两人又说起洪谦与苏先生两家有帖儿送来之事，郦玉堂道：&ldo;两处都该我们去拜会哩，岂有叫他们来的道理？&rdo;申氏道：&ldo;不然，洪亲家那里，人家是女家，合该我们先去。苏先生那里，先生才回来，忙哩，去也见不着人儿，他既使儿孙来，咱便接着。&rdo;当下议定。‐‐‐‐‐‐‐‐‐‐‐‐‐‐‐‐‐‐‐‐‐‐‐‐‐‐‐‐‐‐‐‐苏平到郦宅的时候，郦玉堂已自宫中回来了，他是回来做宗正少卿的，又是远途而来，且是官家堂兄，一早往宗正处验了文书领了新信印、官袍等，便得了几天假。宗正也是郦家人，辈份儿上较郦玉堂长了一辈儿，年纪上与吴王也差不多，乃是郦玉堂族叔，倒也看顾他这族侄。申氏亲携了九哥、六姐等往洪宅去，郦玉堂自在家中接待苏家来人。来者乃是苏正次子苏晔，携着其子苏平。苏平十五岁年纪，生得不顶好，却也周正，与郦玉堂心中所思之顶好少年尚有些差池，然苏平是苏正之孙，言行举止无一不合规范，郦玉堂看了，便将这相貌上的不足舍了去。苏平学问亦好，与郦玉堂说话，虽非字字珠玑，亦是言之有物。待告辞时，郦玉堂舍不得，拉着苏平的手儿，叫他常来常往，又说：&ldo;犬子与君年纪相仿，今日随他母亲外头去了，不日命我便携他登门。&rdo;申氏这里到了洪宅门前，前日说好的经纪已使了车马来搬取货物，申氏正赶上最后一趟车。母子几个在巷口儿等这货车走过，方使仆役上前打门。洪宅之门尚未关上，识得是郦了家来人，程实忙使小厮儿飞奔入内禀报。九哥将这宅子左右一打量，因思岳父入京，不日便要考试，总往这处来，未免打搅。便说与申氏：&ldo;与那不悟方丈一道入京，总是有缘，昨日听说京中不太平，儿想好护着娘与六姐、七姐往相国寺里上炷香儿，也好求个签来。&rdo;申氏道：&ldo;也是这个道理。&rdo;她非止想到京中不太平，更因六姐亲事不顺，也想礼佛，去去晦气。既到了洪家门口儿，又想洪谦是要考试的人，不如约了亲家秀英母女一道……秀英接了申氏道：&ldo;我们能这般安顿下来，还是托亲家的福，合该先登门哩。&rdo;申氏道：&ldo;既是亲家，何必说这个话来？我只恐有甚疏漏，亲家住不舒坦。&rdo;秀英道：&ldo;极方便的。&rdo;申氏又问秀英，门前装货是何因。秀英便说：&ldo;是我家那个，昨日到了，这里收拾房儿，他便往街上转去，也是运气好，竟遇着个大方经纪，便谈妥了。不想那头这般焦急，竟是一早顶门儿来搬取。&rdo;申氏与秀英说着闲话，玉姐见过申氏，便邀六姐、七姐，往她房里去。她这房儿较江州狭窄些儿，却也布置得精致秀气。因发卖绣屏，自家拣了几样留下自用。林老安人教她留个大的，充进嫁妆里，自家房里又摒一、二富贵花样小绣屏。六姐、七姐心里与玉姐亲近，便说昨日回王府见人事：&ldo;王府里人可多哩，昨日都未见全，除开大伯娘、二伯娘、三伯娘，七婶往下，我都记不清了。&rdo;又悄悄儿将一张纸塞与玉姐，吃吃笑道：&ldo;回来与七姐两个凑来的。&rdo;玉姐打开一看，面便泛红，她认得这笔迹，却是九哥的，上书各人年貌等。不由嗔她两个几句，转过话头儿，请她们吃茶果：&ldo;那头买来，与江州有些儿不同，却也可口，你们尝尝？&rdo;三人皆非京中久居者，吃着都透着新鲜，七姐道：&ldo;味儿好哩。&rdo;玉姐道：&ldo;既好，我明日打发人与你送去。&rdo;六姐便笑：&ldo;是哩，七姐与九哥从来吃食上头口味儿一样。&rdo;说得玉姐跺脚不跌。那头申氏已与秀英说了朱家求娶事，两妇人凑作一处，多半是说些家长里短。申氏道：&ldo;元配嫡出的儿子尚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孩儿也不知是谁的种。如今京中提起来，哪个不说她是个贤良人？说那元配不如她，命数不如她长、生的儿子不如她的好，子孙不如她的兴旺？这还是占着礼法的人呢，死了且叫作践，我六姐入她门便短一辈儿，孝字当头，叫人嚼得连骨头渣子不剩，咱也救不得哩！这样的亲，便是我死了，也不能叫他结成了。自家闺女如此，也不好瞧着侄女儿跳火坑儿里不是？&rdo;秀英大为赞同，又说申氏做得好：&ldo;我原也说来，那样人家，谁个平白得罪去。想那孩子舅家都不出头儿，咱纵不平，又如何插得下手去？遇着这等人，远远避开了是正经。&rdo;申氏道：&ldo;今日回去，明天我便与阿家[1]说来。&rdo;秀英道：&ldo;六姐好好一个姐儿，可是要上心哩。&rdo;申氏便说要往大相国寺里上香，秀英一想，自家货物也将发卖完毕，洪谦考试在即，也该当求个好运道，当下应允。那头九哥见过洪谦，却因形势，不好单寻玉姐。又思，母亲恐已邀了岳母与玉姐，岳父要备考，不好护持，除了自己，还有哪个好来接人？也将一颗心放到肚里。次日，申氏往王府里说了郦玉堂不乐与朱家结亲，又说郦玉堂心中虔诚，只恐家中有人结朱家这门亲家，他会不喜，又是那个性子，恐兄弟生份了。吴王妃骂两句：&ldo;这个扭性儿的混账！&rdo;也拿他没个办法，反安抚申氏，&ldo;你这些年着实不易。六姐、七姐不愁没个好婆家，她们定了亲，我自有好物陪送。&rdo;申氏笑着谢了。吴王妃又说：&ldo;九哥媳妇，可好一见？&rdo;申氏道：&ldo;那头亲家是今年要科考的，眼看不几日便要下场，此时恐怕不相宜。&rdo;吴王妃道：&ldo;你总是这般周到，替旁人想得多，自家委屈。&rdo;申氏道：&ldo;婚事原是男求女，且，九哥岳父专一考试，一朝得中，九哥面上也好看不是？&rdo;吴王妃听说是士人之女，心中先对玉姐高看一眼，又是申氏定的，自然放心，要看一看，也只是长辈心思罢了，听申氏这般说，便道：&ldo;都依你罢。六哥婚事，可操办起来了，他后头还有七哥、八哥哩，其次才到九哥。你既喜欢这个媳妇，早早过了门，也好与你搭把手来。&rdo;语音颇慈爱，还抚申氏之背。申氏因又说：&ldo;将考试，现下谁家有个女儿，不好留着抢个进士女婿来？咱家也不急此一时。&rdo;吴王妃听得有理，道：&ldo;正是如此，我与殿下说去。&rdo;‐‐‐‐‐‐‐‐‐‐‐‐‐‐‐‐‐‐‐‐‐‐‐‐‐‐‐‐‐‐‐‐申氏这里又与孙家送帖儿，约了后日往见，见那孙家姐儿，今年十七，年岁已不小了，生得贞静娴雅。申氏想她一介孤女，也是不易，不由温言，孙家见这婆母慈和，便也放下心来。其次方是与秀英去大相国寺，秀英必要带一百两银子布施，心里想的却是：&ldo;这方丈也算是女儿、女婿结缘的见证，我多布施些儿，也是心诚，也是与方丈做脸。&rdo;申氏却无这般心思，见秀英与得多，说起方丈，便叫九哥：&ldo;你去寻方丈说些话儿。&rdo;不悟实不用这两个这般做脸，他师兄正千盼万盼，盼他归来。与他说了这京中形势，又说：&ldo;那班道人，咄咄逼人呐！幸尔苏长贞入京，头一日便逐了真一出去，否则……&rdo;释教自入天朝，信的人越来越多，渐凌道教之一，及其成势，纵时有天子崇信道教，于民间百姓而言，还是信佛的居多。今一时之间道凌佛上，和尚们未免发起急来。且道人总爱多管个闲事，弄得僧人极是不满。忽听得外头有人要寻不悟，他师兄不空笑道：&ldo;毕竟是你，入京才几日，便有人来寻。&rdo;不悟一笑：&ldo;顺其自然罢。&rdo;出来一看九哥，笑道：&ldo;原来是旧识。&rdo;不空听了，也与九哥点个头儿，不悟却将九哥引来见不空：&ldo;他与他娘子，却是佛前结缘。小郎君好，小娘子更好。&rdo;因盛赞玉姐如何好，知书达理，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