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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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一想便疑与上回林氏的话有关，更不接话，只说：&ldo;她年轻，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rdo;林大娘子怎肯叫她带过去？秀英不接，她自家道：&ldo;她有心病，心里难安哩，我婆婆便使我求到你这里来了。郎中都说她好不了了，求走个安心，想求你家大姐儿做儿媳哩。我那外甥文郎，模样也周正，孩子也懂事儿，且念着书，那处先生又极好，教出许多秀才、举人来，将来出息了，也不致辱没府上姐儿。&rdo;秀英面皮涨红，怎肯答应？也不须与洪谦商议，便道：&ldo;休要说，再说便恼了。我家玉姐才九岁，我还要留她二年哩。&rdo;林大娘子道：&ldo;非要过门儿，先放定如何？&rdo;秀英怒道：&ldo;你这人好不晓事，听不懂人言怎地？我好言好语说与你，你装耳聋，非要我说得没余地。你便听好，我家姐儿偏不与你外甥！贵足贱地，这等出息人的舅母，我家留不起，小喜，送这娘子出去！&rdo;小喜一抬手儿：&ldo;大娘子，请回罢。&rdo;林大娘子原不想来，昔年恩怨她也知晓，她婆婆家里还说来，彼时嘲笑程家，如今又要求人，岂能有好？然婆母之命难违，不得已，登了门儿，却叫赶将出来。暗怨小姑子背晦：&ldo;你儿又不是金童子，说要人家便要，说不要便不要。&rdo;不想这林氏将死之人，性直拧，偏认准了这样于文郎有益，她娘心疼闺女，也是为她走得安心，又生出一番主意来：&ldo;那秀英泼辣难对付，她娘却好说话！我与她哭上一哭，兴许便能应了，虽说外祖母管不得此事。然有个话儿出来，他家便难分说，这事便能成了五分儿。&rdo;真个往寻素姐来哭，素姐从来心软，虽记前事，也说：&ldo;我管不得女婿家事。&rdo;架不住人一哭二哭，焚香看着不好，忙寻了林老安人来。林老安人气急，尽力数说一回：&ldo;你这般哭，倒似是她已死了哩！为死人积些阴德罢！休翻了脸，两家面上难看！往年你们当我家是瘟神，玩笑不敢开一个，如今看玉姐爹中了秀才，又没皮没脸要来粘上，要脸不要？！你寻素姐做甚？你知我知！快些与我滚将出去，但凡叫我听着一丝儿不好，我与你合家算账！&rdo;将人赶将出去，那头林氏母亲还在要门首哭泣。丧事却说这头林氏母亲哭求林老安人，将林老家人气个不行，那头洪家门上已有人报与洪谦、秀英。秀英骂道：&ldo;这般混账！&rdo;洪谦因问：&ldo;怎地？&rdo;秀英哆嗦着道：&ldo;先向我求玉姐与那家死人儿子，我不答允，便跑上家里闹来……&rdo;洪谦将脸一板，大步流星走过来，问：&ldo;何事在门首哭？怎地不入门？&rdo;一使眼色，捧砚架着老妇人便往那赵家里送，洪谦跟进来，这老妇人未及声张，便叫架进了门。洪谦径来寻赵大郎，如此这般一说：&ldo;你是不是男人，敢不敢亲与我说？且叫她们收收心罢，我的闺女竟沦落到与人冲喜么？邻居面上，休要将事做绝，我有辣手，只为这等人设。她们不过是信不过你，要为儿子找好后路，有人支应了，你有了新娘子也有人与文郎撑腰，竟拿我来做这冤大头，莫不是找死？你男子汉，倒好叫岳家相疑至此！&rdo;说便冷笑将赵家上下打量。赵大郎听了不是个事，忙道：&ldo;我委实不知此事！&rdo;他实是知道，自家一掂量，也觉勉强，便不肯出头，随妻子去说。成便成，净赚了，不成也不是他的事。此时见洪谦翻脸，忙说不知。又听洪谦讽他无能，致岳家相疑。登时面皮涨紫。洪谦见他这般，又叹气道：&ldo;此事到你我为止罢，我不再提，你家也安生些罢。说出来谁也不好听。&rdo;倒做起好人，息事宁人起来。赵大郎回去将林氏一顿数说：&ldo;人既不愿，你何苦强求？撕破面皮，吃亏的是你。你挂心文郎，我使与你立个誓，必不使人慢待了他，如何？你一分嫁妆，交还他舅家看顾，我并不留。他说亲，我也交与他舅家，如何？&rdo;林氏道：&ldo;你如何不管？&rdo;赵大郎冷笑道：&ldo;眼下可还用着我管？&rdo;林氏既惊且羞，她原想自家悄悄办成了，不想秀英没应。应便欲使赵大郎去说，赵大郎不接话儿，方求到母亲那里，谁料赵大郎又算后账。忙递信与她母亲：&ldo;文郎爹生气哩，嫌我自作主张，又不信他。文郎终是姓赵的，且将那头事放下罢。&rdo;又学赵大郎之语。林家老妈妈惊回神道：&ldo;坏了坏了，怎生叫他知道了？&rdo;林氏道：&ldo;文郎事，他怎能不知？&rdo;林家老妈妈忧心女儿，才将这头事放下了，且说：&ldo;那文郎怎生是好？&rdo;林氏道：&ldo;起先是我糊涂了，文郎他爹心头不喜、那头洪秀才也不喜，先替文郎将两头儿都得罪了，他岂能得着好儿？说不得，我与他爹赔个不是。&rdo;这老妇人原只为担心女儿，现听女儿这一说，也回过味儿来：&ldo;我且与你间隔程家道一回不是去，远亲不如近邻，倒好看顾哩。&rdo;林氏道：&ldo;早得罪了，如何肯回转？娘休要再堵人门上了。&rdo;老妇人道：&ldo;我有数。&rdo;收拾了四色礼物，上门赔罪来。林老安人正在家中打素姐：&ldo;你个面耳朵，险误了我玉姐一生！我生下你来做甚？你这讨债鬼儿！上气父母，下误子孙！从今而后，不许你见客人！&rdo;又说：&ldo;那是你甚么人？为着你一个&lso;心软&rso;倒要赔了亲外孙女儿？你有没有良心？姐儿姓洪，你这两姓旁人多的甚嘴？&rdo;气极倒将手上戒尺不打素姐背，往她嘴上打。恰在此时，那头来赔罪。林老安人怒道：&ldo;不见这等人，我且还多活二年哩！都扔将出去！&rdo;一时急怒攻心，一口痰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竟撅了过去。醒来便觉不好，素姐不顶事，吴妈妈急去洪宅报信，继而延医问药。秀英深恨林氏，亲往间壁赵家寻林氏婆母一通告说：&ldo;将我阿婆气病在床，你家好亲家哩！&rdo;洪谦因事涉玉姐，更是愤恨，复寻赵大郎：&ldo;你家无良妇人生的好事！我原怎说？到此为止，府上贵亲又生这等事来，却是谁个挑唆？&rdo;赵大郎见要出人命，不敢争辩，又惧洪谦，转说林氏，林氏吃丈夫一说，心事愈重，竟尔死了。程、洪两家只薄薄与祭银，并不亲至，推说要侍林老安人之疾。那头洪谦却不肯收手，撺掇赵大郎与林家点嫁妆。又与邻里说：&ldo;不知这病人犯的甚么昏，儿子不教亲生父亲养，必要交与岳家。因我娘子外祖母与他家同姓认了干亲，哭到门上逼着为他家争出头，生恐孩子亲爹了亲儿子哩。街坊许多年，不消她说，我等又岂能看着孩子受苦？然此等无礼的事如何能允？老人家叫他家气病了，于今还在床上哩。老安人与我亲祖母也差不离了，叫人气病了，我与些祭仪便是面子，休想我亲去！&rdo;洪谦又使团头侯四手下化子满城谣传，道是林家要逼赵大郎做鳏夫，又要接外甥养活，一分嫁妆不肯留下。满城风雨下，林大娘子怨恨尤深，她有个十三岁女儿正在说亲，有此事，几个人肯要她闺女做媳妇？林家始慌了手脚，又有林老安人侄儿林秀才并林老安人嫂子老举人娘子等来看林老安人，一齐说林家不是，又往赵家挑唆一回。竟闹得赵家与林家两亲家不上门儿。赵大郎被逼无奈，将林氏嫁妆一点，敲锣打鼓儿送还林氏娘家，且说：&ldo;钱财与你，文郎却是我儿！从此两家不相干。&rdo;竟使亲戚不上门儿。林家因理亏，欲待闹，满城上下无不知此事，却都不说他家好话。世人皆知后娘不甚可靠，然似这般逼闹女婿不叫续弦的委实罕见，赵大郎又送还嫁资，只要儿子，林家虽有些可悯之处，却也未免失礼霸道。林家两头落空，儿媳肚里埋怨婆母，又要安抚女儿，少不得向丈夫抱怨两句，惹得丈夫心烦提起拳头，气得林大娘子带着一双儿女跑回娘家去。林大舅不得不千求万告复接回来。因不知是洪谦弄鬼，林家又怨上赵家。不想因这一场闹，撑了几年欲死而未死的赵家老安人却叫气死了。家人恐她生气，未曾告诉她事情首尾。赵大郎见事闹大，如何敢说是林氏欲强求人家女儿？却冷不防家中使女多嘴，说叫赵老安人听了，道是孙媳妇娘家要逼她孙子做鳏夫，这一气又如何忍得？赵大郎虽疑心是洪谦，然洪谦与街坊所言，句句与谣言不一样，洪谦又是个秀才，他是白丁，斗将起来恐要吃亏，且坏了名声的是林家，于他又无损，他还了嫁妆，留了儿子，反有人说他硬气，便将此事压下。他也实恼了林家做事不周全，结下这等仇人，悔得不行。又千般想来，是岳家不信他这亲爹，听得多了，连着文郎，也冷淡起来。林、赵两人便成死仇。反是林老安人两剂药吃下去，又好了起来。醒来见素姐在床前坐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不由又气：&ldo;你恨我不死，必要哭死我哩。&rdo;吓得素姐不敢哭，秀英早从吴妈妈与焚香处问得实情，看这亲娘竟不知要如何待她。还是洪谦道：&ldo;城中炎热，且去乡下避一回暑。&rdo;携家，与林老安人母女，同往乡间而去。一则避暑，二则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