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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逃了。」
「那雁石呢?」
「他还会留下等人骂?早跟着走了。」沈凤举想起来,依然恨恨不已。
「雁石这孩子,也太不懂事!」赵冲一声长叹,从小他就不怎么看好雁石,不若凤举聪敏可爱,想不到二十出头的人了,依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岳子青忽道:「既然这里已无大碍,小侄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子青!」沈凤举一路跟着岳子青,直到了四下无人之处,这才出声叫住。
「你又生我的气了是不是?你怪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大哥、说他……是不是?」
见岳子青不答话,沈凤举走到他面前跟他对视:「我知道这件事上我是有些过分,可我当时真是气急了,才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你说的简单,可你让雁石怎么办?你让他今后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满以为道声歉岳子青就会像以前一样原谅他,反过来安慰他,不料他却得理不饶人起来,沈凤举几曾受过这个?火气不由也上来了:「那又如何?他做错了事,丢了沈家的人,难道还不许人说么?」
岳子青猛然抬头,目光之冷冽是沈凤举从来没有见过的,骇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岳子青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是他丢了沈家的人,还是你在丢沈家的人?」
赵府一役,在江湖上很快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尤其是沈家大少爷的一番自白,更像是立地里的一声惊雷,震惊了整个武林。一时间,大路上、酒馆中、茶寮里,议论纷纷,而诸多流言蜚语全都不约而同指向一个人——沈雁石。
「听说这沈家庄的大公子公然承认他爱男人?」
「哎,沈老庄主一世的英明可都叫这不成器的儿子给毁了。」
「其实,当今这世道喜好男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连皇上身边都有几个男宠,只是他敢公然说出来,可就……」
「是呀,敢这样说出来的人必定是淫乱成性,不知羞耻……」
大手猛然握紧、抬起,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扣住:「他们要说就说去,你一双手又怎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堵住一张是一张,直到没人敢说为止。」
「何苦呢?你知道我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所重视的人,对于其它人的想法并不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有「沈家大少一无是处」的说法。
「我在乎!」
见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沈雁石反倒笑了:「这是你听到的,暗地里说的可又不知有多少,哪有这许多的闲气好生?」
「管他背地里怎么说,在我面前说就是不行!」段飞鹰长袖一挥,一阵劲风带走惨叫惊呼之声。小客栈顿时冷清起来,只剩下沈雁石一桌四人和另一桌的一名食客,再有就是缩在柜台后簌簌发抖的掌柜和店小二。
沈安好奇地扯扯段飞鹰的衣袖:「你这一招是什么功夫,教给我好不好?回头再有人说我家少爷坏话,就把他们摔出去。」
段飞鹰头回遇到一个崇拜者,呵呵地笑:「好,改天一定教你。」回头向沈雁石道:「这小家伙很有趣,我喜欢。」
沈雁石笑而不语,心想物以类聚嘛。
门外隐隐几声喝骂,但没人敢再进来。接着,一阵铃声响起,脚步声响,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一身儒生打扮,手上拿着一面幡子,上面是醒目的「铁口直断」四个大字,原来是个相士。
少年进得门来,一双灵动的大眼在四下扫了扫,径自来到沈雁石等人的桌前:「几位爷,可要卜个卦?」
「不要。」沈安首先站起来轰人,沈家庄的态度向来是「敬鬼神而远之」。
「且慢。」少年上上下下打量沈安一番,然后作大惊失色状:「这位小兄弟,我见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要不要我来给你算上一卦?」
沈安呆了呆,一旁锤金使搭腔道:「若是算一卦,可要多少钱?」
「不贵,不贵,一钱银子。」
「哦,倒是不贵,不过沈安呀……」他作势拍拍沈安的肩膀,「你这一算肯定是要有血光之灾了,这位半仙只怕还要为你修改命盘。这改命盘可不是小事,等闲人做不来,没有百两银子只怕不行。自然更少不了辛苦钱,买香火符咒的钱等等,总之,人家两片嘴唇一开一合,你这半辈子只怕要做白工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但想想这些江湖术士的伎俩原本也不过如此。少年脸色一变,冷笑道:「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怎能和我相提并论?」不再理会沈安,走到沈雁石身前转了一圈。
沈雁石含笑看着他,沈安伸手挡在他身前:「你又想做什么?」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雁石:「这位公子骨格清奇,实非凡品,可惜命运多舛,你所择之人未必能伴你终生……要不要我来给你算算?」
说得沈雁石心中一动,瞥眼见段飞鹰的脸色变了,忙暗中握住他的手。锤金使到底跟了主人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喝道:「这里没人听你胡说八道,快走,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少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可惜了这一身灵秀。春光无限好,斯人独憔悴,时耶?命耶?」终于离开向另一张桌子走去。
这张桌上坐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不但是和尚,还是个花和尚。在他面前的摆着鱼肉和美酒,啃剩的鸡骨头、鸭架子零碎散了一桌。
他吃得很专心,就连段飞鹰用铁袖将人摔出去的时候也没停过。沈安盯他看了很久,他也没发觉,或许是发觉了没工夫理会。
「这位大和尚,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要不要我给你算算?」
又是这一句!沈安扑哧一笑,抬眼见锤金使正向他眨眼,便孩子气地转过头去。
和尚将手上的一个猪蹄啃净扔掉,随便抹了抹嘴——众人都以为他要说话了——然后又抓起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少年叹了口气:「你这位大和尚是哪座庙里的?你破了戒你们方丈也不管么?」
「嗤呜哦(少啰嗦)。」和尚嘴中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随手一掌,将少年推倒在地,随即又向另一只鸡腿进攻。
少年爬起来,见自己青衫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油手印,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忽道:「大和尚,我送你一副对子可好?」也不管那和尚怎么回答,张口吟道:「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
火尽炉寒,来把意马牢拴。」
「咳咳」沈雁石一口茶正要咽下去,一听这对联,几乎被呛到,摇头道:「指着和尚骂秃驴,这少年也太顽皮了些。」
沈安张着大大的眼睛,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段飞鹰哼了一声:「小把戏。『香』字去了下面的日,再加上个『凡』字去一点,可不是个『秃』?『炉』没里火,一旁再加个『马』,可不正是『秃驴』两字?他拐着弯子骂这和尚是秃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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