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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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虚4（第1页）

狻猊？我在无尽的恐惧中回想着自己在《上古异兽录》中看过的狻猊，忍不住将记忆与现实重合时，竟与狻猊可怖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它就那样直直盯着我，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亦不敢稍稍转移目光，只与狻猊对视着，余光瞥见其面额上状如蛇鳞、散射着光芒的鬃毛。

我看着它犹如井口的双目，想象着它被洞壁挡住的我尚未看见的庞大身躯，突然想起《上古异兽录》中记载的“古有狻猊，其状如狮，狂暴易躁，好食异火”之语，又想到身侧气若游丝的火蜥，顿时怔懵，脑子里轰的一声，心想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才离龙潭，又入虎口！

这么想着，那狻猊竟不看我了，它的目光复又落到火蜥身上。我看那洞口太小，狻猊似乎进不来，但其接下来的举动让我瞬间意识到自己不可再以凡人的心思去揣度这些异兽了。只见狻猊透过洞口张开大口对着火蜥一声狂吼，那磅礴的声浪直接剖开了火蜥的躯体，继而一颗拳头大小溢着火光的血珠从火蜥体内遽然升出，被狻猊一口吞进了肚里。顿时狻猊全身的鬃毛如风鼓动，本来黑色的毛竟从根部逐渐变成火色，须臾之间，狻猊整个便似燃烧了起来，两只硕大的眼睛犹如灯笼，骇得我几乎无法站立。

“你带郡主先走。”离娄说着，一掌将火蜥身后三五丈厚的山壁击穿，一股极致的寒风骤然冲入我们所在的河洞，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坚硬如刺的雪花。早就对我们虎视眈眈的狻猊就在那一刻一下子撞塌了本来隔着我们的石壁，庞大到如同大客的身体瞬间朝离娄扑了过来，两两相撞，使我们头顶的山体轰地震动起来。

冶修毫不犹豫，揽住我瞬息之间到得外面。就在我稳住身形的一刹那，我们出来的石洞竟一下子坍塌了。我霎时打了个寒噤，定睛一看，自己与冶修竟身处数座雪峰环绕的冰麓，而我所见的雪峰——其之壮阔，犹如天瀑凝结，不知峰巅何止！

周遭我凭双眼可见的雪峰——尽皆如此！目之所见，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宏大。我身处此地，恍惚间连以蝼蚁自比的勇气都没有。

“郡主请先行一步！”我听身旁冶修道，他的声音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缥缈朦胧，几不可闻。

我见他起诀施法，脚下便有一块浮冰凸起，在他的操控下渐渐变成小舟的模样。我许久才问道：“什么？”

“郡主乘此，便能与龙将军等会合。”

“那你……”

“冶修本该护送郡主出去，但兄长不是鱼丽国人，我若走了，兄长就出不了这清虚的禁制了。我进去助兄长一臂之力，郡主不用担心我们，快先请吧！”不由我分说，冶修即刻施法将我移至冰舟之上，我伸手去拽他，却在瞬息间身至半空雪峰。

冰舟越升越高，似乎在循着一条路径穿梭于雪峰之间。我也随之看见无尽浩大雪峰屹立于天地——我咽下一口冰凉的紧张，就那么突然地冷静了下来。

原来所谓清虚三万六千峰，竟是如此震天撼地。

此时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稍稍意识到冶修所言“每一座峰底下都封印着举世罕见的宝物”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身为真摩国羿阳王府的郡主，在我仅有的三年记忆里，或因为姑姑、国师等人的有意无意，或因为自己翻阅的万千书籍，我一直认为人世间无论怎样宏大独特的事物，自己不说见过全部，但也可说十之八九。但在此刻，我不禁自问，彼宏大与此宏大，如何可相提并论？就算是曾经令我惊异的礼晏山道峰，较之这清虚三万六千峰，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如同一片雪花，在这宏大的境地，我更是微不足道。那么，像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肉体凡胎又是如何到得这皑皑仙境的呢？

我想起这并不漫长的日子里生的许多事，一些绰绰人影与如同背景般印在我脑海中的狻猊面孔重叠在一起，隐约浮现在面前陡立的雪壁上。

离娄刚刚才与哀神有过一战，他虽说自己无事，可他在我眼前吐出的血是实实在在的，做不得假，现下又与上古神兽在山底混战……说到底，厉尊尚未羽化，离娄登仙就还是遥不可及的梦中幻景，他也不过是与我一样的凡人啊，只是有些道法在身上罢了。适才冶修说我即将看见龙郁，可我又怎能不顾为我身陷险地的离娄与冶修，独自一人回去见他呢？

那样他会对我失望至极吧。

我必须回去！

然而，我这肉体凡胎现下又能怎么做呢？直接从这冰舟上跳下去？

我看了看下面的雪峰，从这半空中望去，峰底如同深渊，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有心无力到茫然的感觉顷刻溢满心头，几乎令我窒息，我真的想不通国师他们当初为何会选择我做这驭灵之体。

等等……驭灵之体？

我看了看自己，不禁一笑，看来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我若以“肉体凡胎”四字形容自己，我体内的这位清尊怕是不会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