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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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外婆（第1页）

儿孙满堂，老来福。

上周末回了趟外婆家，已经有几年没回去了，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我少了回去探望的契机。

我也只是偶尔在群里，看看大家的消息，很少主动说话，去年外婆住院，我才比较多的去关注外婆那边的事情，这几年都围着狗子的事情转，这次也是第一次这么说走就走，姐宝周四很晚才打电话问我，周六日回不回去探外婆，我说好，然后就订了票，回去了。

前几天妈妈和小姐宝回去了，小姨也回家呆了半个月，今年很多人回去看外婆。

群里都在说，给外婆做寿的事情，外婆也说，今年很想办个生日，大家就在接龙人数，说所有人都回来，算了一下接近有一百个人。

过了几天，外婆又说不做寿了，有些家庭很困难的，像有些表姐嫁入农村，生了四五个孩子的，来回一趟车费都大几千的，太麻烦了。

我听着外婆的话，总是很感慨，想哭，又觉得幸福。

她今年九十四岁了，十年前她是那个瘦小佝偻着背，为着子孙忙里忙外的样子；二十年前她也是那个样子，从来不会为难谁，对谁都是那么友善，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很喜爱她，体贴别人的贫苦，也希望每个人的生活都好过。

初中的时候，因为我寄住在爷爷奶奶家，山路遥远，没有公共交通工具，每周五我都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冬天经常是摸黑回家的，有时候自行车坏了，或者天气太恶劣，我就会坐车回外婆家，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外婆家是一个小小的依托，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去年外婆住院，冬天回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艰难自理，需要人扶起来吃饭，需要人代为擦身洗澡，需要人抱起来，轮椅代步，穿着尿片，每天睁眼四面墙壁，独自一个人度过漫长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对她来说也许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着，但她依然坚强，依然等待着谁去陪她说说话，看看她。

我们回去她都非常高兴，总想把她拥有的最好东西都给我们，还总是说：“你们太疼我了，这么远都回来看我。”

也总是叫我们出去玩，不要总在她房间待着，她说：“这里很臭。”

她很想我们，但是也很怕我们嫌弃她，嫌弃她老了不能自理，臭了闻着难受。

每当看着她这样，我都眼眶湿润。

每一个人都会老，她九十多年来一直在努力自理，只是现在真的太老了，骨头支撑不住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都希望她长命百岁，这是我们爱她，我们需要她，我们的那份心理诉求在祈祷，但是看着她一个人躺在那儿，自己又没法经常陪伴，又想，那是不是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一个一辈子都不过生日的人，到94岁，卧床不起的时候，突然说要做点什么……这是一个值得让人深思的行为。

不难猜测，外婆只是想拿做寿当借口，让大家回来看看，做寿不是目的，期待儿孙回家才是目的，如果不拿这个当幌子，很多人都不会回来。

我觉得外婆大概是预测到自己活不了太久了，又或者说，她根本也没有太强烈的欲望，想继续活下去，她太害怕给子孙添麻烦了，她不想拖累谁，所以才拼命地想见见心里记挂着的人，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在大姨的麻将馆里，听到熟悉的人在聊外婆的事情，他说了一句：“别人都说外婆活不过二月二，但现在也好好的……”

我心里很失落，原来生命的流逝，是那么迫在眉睫、那么横刀掠夺，又那么平静，那么毫无波澜的事情。

如果我们不回来看看，根本感受不到这一切，这就是常说的，老人家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也说不准哪次就是最后一面。

外婆也算幸福，带出来的儿孙都孝顺，回去了都帮她洗澡擦身，时不时的就有人回去探望，我和姐宝回去也帮外婆洗了澡才出返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她还在，大家都还想着回去，有个寄托。

人类的情感，是很微妙的东西，我们在顺其自然、按部就班、夜以继日、理所当然的活着；等很多年后，回头看时，又觉得当初的日复一日，没有什么变化的漫长岁月里，藏着巨大的时代变迁，物是人非；明明是艰难熬过的前生，又近地，没有岁月痕迹似的，那般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