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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茶。见众人都看他,李临恪端着杯子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反正死的不是我老子”
柳亦辰锁眉瞪了那人片刻,便急匆匆奔出院子,往后头老庄主的屋子去了。萧长卿连同左辛进了隔壁那间屋子,展云、赵廷和周煜斐进了另一边隔壁的屋子。一整晚,几间屋子都没闩门,也没熄灯。
段尘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一双眼微微有些酸涩,闭上又睁开,反复几次,意识也清楚些,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同时,段尘只觉腰后一辣,紧接着就传来温热的濡湿之感,同时胸口也传来阵阵闷痛,只要一喘气,那痛就一阵紧似一阵,直连得后背以及肩上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
顾不得腰后撕裂开来的伤口,一手撑起床沿,段尘便赤着脚想要下床,却听一道熟悉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和很多时候一样,依旧是熟稔中带着不太客气的贬损“臭丫头我一宿没睡就在那给你清理伤口,你倒好,一醒来就给我把伤处又撕裂了这一整个院子都是喘气的,你想喝水想动弹就不知道吱一声白教你这么些年,闷死你得了”
段尘抬头,就见明朗天光里,那人一袭水红衣裙站在门口,头上的斗笠纱巾都没有戴,露出一头银色长,一双美目亮的惊人,朱唇轻抿却是含笑。
段尘只觉嗓子微微有些哽咽,原来那时情景不是昏迷时的幻影,而是真的。失了血色的粉唇轻轻颤抖,一双清冷凤眸也流露出淡淡喜悦“师傅。”
萧意意笑着走到桌边,倒了些热水递到段尘跟前。段尘刚要抬手,就被她及时出声阻止“喝再敢不听话就乱动一下试试”
杯身微倾,段尘半垂着眼眸乖乖喝下一整杯热水,口中总算不再干涩,胸腹也一片暖和,熨帖不少。萧意意握着杯子站在边上,嗓音已不似初时严厉“还要吗”
段尘轻轻摇头。萧意意叹了口气,将杯子往后一甩,不偏不倚正落在门口柳亦辰怀里,接着又扶着段尘手臂,想让她躺回床上。
段尘再次摇头,一边抬起头看向明显有些不高兴的女子“师傅,不碍事的。我不想躺了。”
萧意意不怒反笑,收回手掌抚了抚颊边丝“好,好不躺正好,咱们这就回家去”说着,又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外那一众男子,细长黛眉微微挑高,明丽双眼一瞪“听到没有,我徒儿说要返家,还不快些让路。姓柳的,借你辆马车一用吃的喝的也顺便给我们准备点,还有你们山庄的那个玉蝶酿,给我捎上两坛子。我徒儿喜欢喝。”
柳亦辰一听就有些急了,上前两步走到屋子中央,英朗的眉紧紧皱着,目中隐隐露出哀求“意意段姑娘的伤,总还得休养些时日。别这么快走,行吗”
李临恪也跟着走了进来,先看了段尘一眼,接着又勾唇看向萧意意“意意,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急
脾气。”
萧意意半眯起眼眸看了李临恪一眼,明丽动人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有些讽刺的笑容“阿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拿我徒儿什么东西了,现在马上给我还回来连我的人你都敢肖想,真活不耐烦了你”
李临恪闻言笑得有些诡秘“若不是你调教出来的人,我也不会这么感兴趣。意意,你应该引以为傲才是。”
“我呸”萧意意叉腰娇叱,怒视李临恪片刻,却又蓦地绽开一朵嫣然笑花“阿恪,知道你什么地方最讨人厌么就你这个自大狂妄的性子,凡是有点骨气的女人都受不了。偏你还看不起那些荏弱小花儿。当年我看不上你,如今我徒儿一样瞧不上眼”
十九章心结纠结
李临恪闻言挑眉笑出了声,一边有些无奈的摇头叹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性子。不过,你这徒儿,倒跟你不是一般风情。”说着,一双湛蓝的眼直直往床
边扫去,唇畔的笑也添了几许邪魅味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这朵火红的刺玫花如何教出这冰川雪莲般的妙人儿”
萧意意黛眉轻蹙侧身一挡,抬手就将床边的布幔扯了开来,同时狠狠白了那人一眼“李临恪你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有点身为长辈的自觉”
洁白布幔垂下,正遮过段尘膝盖。昨晚萧意意连同两个小丫鬟为段尘清理伤处、包扎伤口,忙了大半宿,最后又从柳曼蝶那要了件宽大些的软薄绡袍给段尘换上,直当作里衣。因此刚刚段尘起身的时候,头披散着不说,身上衣物也单薄,只不过身上尚且覆着棉被,旁人倒也还看不到什么。偏巧她醒来时口渴,急着下床,双脚自然还赤着的,袍子直遮到脚背,十只脚趾隐约露出些影儿来。
屋外那些人自然是看不到这般细节,柳亦辰只顾着萧意意说要走,一双眼从进来就没离了佳人面庞。唯独李临恪,从一进来扫了段尘一眼,就注意到了裙角风光,一边跟人说着话,一双湛蓝眼瞳却益加幽暗,
嫣红的唇边笑痕也不住加深。
萧意意跟这人相交多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眼睛往哪瞟呢,嘴上连声骂着,抬手就将布幔解开,同时身形一动挡住那人视线。段尘从醒来就只顾着想事,另外因为萧意意找来的事,心中也有些惴惴,因此并未注意到他人神色。萧意意那么一放布幔,段尘自然也反应过来一些,手掌撑着身后的床铺就将身子往里挪动,却再次牵扯到腰侧以及肩上的伤口,不由得出一声闷哼。
萧意意一听那哼声,顿时变了脸色,伸手指着门外就朝那两人吼“都给老娘滚出去还有门外站的那几个,该回哪回哪去一群大男人早干什么去了让我徒儿一个女孩子家受这么重伤,都是废物,饭桶”李临恪和柳亦辰都清楚萧意意的脾气,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再多说一句,一个两个的都乖乖转身,往屋子外走去。
门外站的那几人,听到这一长串连声咒骂,个个脸色都有些难看。萧长卿刚要开口,就被左辛伸手捂住
了嘴,接着就拎起衣领子往隔壁屋子拖去。赵廷一直冷着脸,深邃眼眸却一直紧紧锁着床内那团身影不放,展云面色平静如初,只一双弯月眼眸也隐隐透着不安。
周煜斐唇畔的笑微微有些僵硬,却仍伸手搭上赵廷和展云二人肩膀,试图缓解一下此时有些僵冷的气氛“那个,段尘的师傅,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哈”两人一语不,各自往两边一撤身,周煜斐一个踉跄,差点没趴在地上,直接就往大敞着的门内扑了过去。
谁知萧意意正走到门口,抬脚就朝周煜斐胸膛踢了过来。几人还未看清她的身法,萧意意已经娉婷转身,门板“啪”一声阖上了。周煜斐原本朝前倒去的身子被萧意意那一脚踢的连连倒退几步,在院子中央站稳,便捂着胸口委委屈屈的连咳了好几声,接着又一脸哀怨的看向正冷眼以对的那两人“没良心你们刚才怎么不接住我啊,都被美人师傅踢的内伤了”
赵廷和展云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并肩进了另一边隔壁的屋子。剩下周煜斐揉着胸口,一脸愤然的看着
柳亦辰和李临恪,想也没想便出口怨怼“这么凶的女人,亏你们当年还争得你死我活,还为了她终身未娶”
接着,不顾那两人各自有些阴沉的脸色,周公子非常没有自觉的转身离去,一边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些所谓的江湖前辈,都什么眼光啊怪不得最近二十年江湖越来越不成性”话没说完,周公子身形一定,保持着一手捶胸一腿正朝前迈步的姿势站在院中。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悔恨,唇微微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柳亦辰皱眉看了李临恪一眼,后者收回手指,眸光流转微微一笑“不错,腿上功夫倒有些进步。”说完,便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柳亦辰看了眼落在不远处的石子,又瞅了瞅周煜斐后背某处穴位上微微有些破损的衣料,拧着眉进了最后一间空着的屋子。
屋内,萧意意将布幔拉开,一看段尘身上就禁不住又是一连串的低咒。抱住段尘腰下将人往里侧挪了挪,又伸手去扯腰侧的带子。
“师傅”段尘伸手覆上萧意意的手背,一张脸苍白的不见半点血色。
“羞什么”萧意意轻啐了一声,反手握住段尘微凉掌心拉到一边,动作轻巧的解开衣襟,小心翼翼将已经浸透鲜血的绡袍从肩头剥了下去。段尘紧咬着牙,仍禁不住倒抽一口气。萧意意动作连贯将衣袍褪到腰下,从床头包袱里扯了件衣裳出来,塞到段尘怀里“盖上,侧过身来。”
段尘抖着手将衣裳遮在胸前,又半卧过身躯,将肩头和腰侧两处伤口让了出来。后背有几处擦伤刮伤,不过并不太要紧,只不过伤了皮肉,过几天便能结痂。只是肩头和腰侧两处,都被铁钩子勾住过,皮肉外翻,几可透骨,再加上伤的位置都比较特殊,一不小心就会扯动伤口,所以很不好痊愈。
萧意意拿过热水浸湿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擦拭过伤口周边的血迹,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傻丫头,人都死了,一幅画又有什么紧要我都不想了,你为我操这心做什么”
伤口因为刚刚衣料和着鲜血的黏合,剥开时又有些撕裂,段尘紧咬着后槽牙,一双眼渐渐就浮上薄薄一层水雾“有,有一次,你酒喝多,哭了一直念叨柳亦轩的名字。我,我那时就跟青籽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你把画拿回来。人,死了,嘶”段尘脖颈一扬,一滴泪就落在枕畔,却仍紧咬着牙浅笑说道“人死了,不打紧。只要还有念想。就好像,我爹娘留给我的这串手串,还有那支白玉短笛”
萧意意上药的手微微一顿,眼眶也有些烫“落儿”
段尘紧闭着眼,想将热烫的泪锁在眼眶,搁在胸前的右手却颤颤摸索左手手臂上的那只手串“那幅画,你想了这么多年。我若早些知道,早就来取给你了。以后,你再想柳亦轩的时候,就可以对着画饮酒,不再来烦我,和青籽了”
萧意意连忙仰起脸,抬手狠狠抹去滚落颊边的泪,又弯起嘴角笑道“死丫头,就知道你是嫌弃我了每次喝酒的时候,抢得最多的就是你,多少好酒都被
你喝光了,我都没心疼,现在你倒来说我的不是了以后再有什么美酒佳酿,我只分给青儿喝,馋死你”
说着话,萧意意起身,拿过一件新的袍子,小心披在段尘身上,又将棉被拉过后背,柔声说道“先别动了,就这么躺会儿。待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也差不多能换衣裳了。”
段尘一直微微笑着,听到这话,轻轻点头,没再说话。萧意意坐在床畔,轻掬起之前拨到一边的乌,在被面上铺散开来,一边轻轻抚着段尘头顶“都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是有疙瘩,是不”
半晌沉默。直到萧意意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段尘才轻声开口“已经没法报仇了,总该记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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