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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宏楞了愣,不待他讲,心里已是猜到七八分,犹豫了下才道:“请说。”
“我心悦七姑娘挺久了,也…也不是没和你透露过。”高旭顿了顿,脸上带着些少年初识情滋味的腼腆,接着说:“平时我是开玩笑了点,但对青竹妹妹的心是天地可鉴,表忠心的话不多说,只想问问明宏兄,如果我追求令妹,能否得了你应允?”
平心而论,高氏兄弟在京师称得上炙手可热的公子哥儿,学问虽没赵怀礼、唐文远那样出类拔萃,也是少年英才了,方方面比起傅长泽来只多不差,假使能一心一意待顾青竹,何尝不是桩良缘?
但顾明宏身为她兄长,总不能胡乱应下这话,先得自家妹子合心,长辈肯,再论其他。
在他沉吟思索时,对过间的门忽的被人推开,从里面依次走出几位青年,而最后那位面如珠玉,气质卓尔不群的郎君,正是赵怀信。
赵府前日来了远房亲眷,在家修整一日,小辈们便想去街巷见识见识汴梁的繁盛,长子赵怀礼除了书局茶馆之类清正的地方,对吃喝素来不熟,让他做陪客还不如随意拉府里的随从引着逛逛,所以这事儿当仁不让的落在赵怀信肩上。
无奈人家神龙见不见尾惯了,田氏堵他两日,方才硬捉他陪着客人来潘家酒楼,尝尝那无人不夸的浊河鲤鱼。
“顾公子,高大公子。”赵怀信薄唇轻抿,风十足的抱拳对他们一礼,再微微斜眼睨了高旭,淡淡笑道:“二公子。”
那些话丝毫不差的传进他耳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假,但在赵怀信看来,你心悦归心悦,既是我看中的女人,没有再被旁人窥觑一说。
高旭虽讨厌他那副调调,又不得不承认单凭那张脸,轻松在闺秀圈儿里如鱼得水,所以更为不屑,不甚热情的回了礼后,坐着继续吃自己的酒了。
“赵公子也来此尝鱼鲜?”突然被人打断,顾明宏倒省得费那心思去搪塞高旭的问题,站了身同他寒暄两句。
“家中有贵客到,特地推介下这楼里的糖醋鲤鱼。”赵怀信笑着道:“昨日听说顾公子好事将近,还未来得及恭贺,望届时有幸能收到你的喜帖。”
顾明宏欣然答应,赵家的亲眷还在木梯处等着,赵怀信不便多呆,点头示意了下,便抬脚大步流星的追上去,和他们一道下了楼。
三人重新把酒满上,再说话像方才什么都没提及似得,顾明宏是佯装忘记,高梁头疼着表弟傻愣问的直白,只恨不得不提那话头儿,而待高旭反映过来时,顾明宏人都坐着马车走远了。
高旭怅然的望着远去的马车:“哥,你说明宏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高梁忍无可忍的拍了他脑袋,厉声训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真有心,旁敲侧击的询问下顾兄意见没什么不可,他身为七姑娘兄长,怎能越过父母长辈跟你说斩钉截铁的话?”
高旭一听,心里头瞬间亮堂许多,拍着高梁胳膊要求取经,高梁被他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遂甩了袖子把他留在门前,径自回了院子。
那边,街巷华灯初上,赵怀信带着亲眷沿着御街向北逛至宣德搂,再乘车去汴河岸边游览了遍,行程排的满满当当,并没让人觉得有不周之处,转完一圈,才卯时折返回来。
开春时节,田氏夜里睡的浅,请大夫拟出个安神的方子,这几日每晚睡前喝上一碗,见赵怀信进了屋,她端着碗怔了怔,狐疑的问伺候的丫鬟:“今儿的药是煎晚了?”
丫鬟莫名的摇摇头,回禀说:“回夫人,还是照常按着您说的,用罢晚膳半个时辰服药。”
赵怀信不出门便罢,但凡出去,落锁前绝对见不着他影子的,田氏起先还想打趣什么风把他吹来了,转念一想,晚上由他领客人出门见识,当场冷眼儿瞪着他:“好容易使唤你一次,没俩时辰给我撂挑子不干了?你表弟们呢,做甚不带着去多走走看。”
赵怀信不慌不忙绕过屏风,理着衣裳坐下,侧身向丫鬟讨了杯茶水,闻言一笑:“母亲觉得表弟们重要,还是你未来儿媳重要?”
田氏柳眉蹙了蹙:“你这孩子,又扯些什么理由呢。”
赵怀信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说道:“上次母亲说中意顾七姑娘,还请您尽早费心,帮儿子探探路才是。”
闻言,田氏可吃了一大惊,半晌竟没回过神,她这个儿子最自负不过,无论学业仕途还是儿女私事,俱是自己当家,有时旁人想出言指点都寻不到机会,若说操心他姻缘,倒不如说管教他少沾染外头那么多姑娘为妙。
“直接让为娘帮你去问问?”田氏不踏实,怎都觉得自个儿听差了:“人家姑娘对你有何看法,你这是有谱儿了?”
赵怀信自然是有谱的,在这方面从未‘妄自菲薄’过,温水煮青蛙,早晚能得偿所愿,可他意识到顾青竹眼下不若从前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得夫人多了,将来对付一群慧眼识珠的人有几分头疼。所以先下手为强,绝了后患再循序渐进的讨她欢心,也是不错。
“您儿子面善,总不至于让顾七姑娘厌烦吧。”赵怀信打趣说。
田氏可不吃这套,生怕他口是心非,只想着把人娶进门,半点不愿意费心思,即刻板了脸:“好啊,堂堂八尺男儿,要仗着眼缘娶媳妇儿?你不正经的说出个缘由,别指望娘帮你。”
赵怀信想了想,当真淡下笑容,说了个让田氏信服的理由:“顾家门风高洁,儿子鲜有近水楼台的机会,若真千方百计凑着和顾姑娘见面了解,却是唐突佳人的多,我和她先前先前有些机缘,又不算盲婚哑嫁,不如母亲先和顾家透露出意思,儿子有明路可走,更为合适。”
其实像他们这种人家,成亲前相看几眼,大家彼此愿意便是和美姻缘,婚后大把时间能培养感情呢,当真孩子们两情相愿的求到长辈面前,青梅竹马的走动多还罢了,换做别的,倒平白惹了不守规矩之嫌。
田氏瞬间明白过来,反恨恨出手锤在他肩头,笑骂道:“尽是你先前荒唐事儿太多,让我也跟着魔障了,成了,这两日你勤快点招待客人,其他事情为娘安排着去办,先和顾家大夫人见上一面。”
赵怀信和田氏又说了些杂事,到琼台时,圆月正高悬树梢。
“公子。”红豆在门前立着迎了他,笑一笑道:“要摆些酒菜么?”
赵怀信懒懒摆了手,换罢袍子,朝窗外瞧了眼,对红豆吩咐道:“叫凤九过来。”
凤九自浊河岸送董媛之后,又按例去城中几家赵怀信名下的商铺查看一遍,刚到没半柱香的时候,接到信儿风尘仆仆的进了来,脚上黑靴还沾着河边的干泥:“主子,凤九在。”
“辛苦你了。”赵怀信站在书案前,也未坐下,拎起笔在纸唰唰的写起信来,看似随意的问道:“今日可顺利?”
这在说董夫人了。
“回主子,一切顺当。”凤九心下将琐碎之事归拢一遍,细细禀了情况:“按董夫人定的路线安排好各处接待,均是可靠忠心的,想来不会出差池,另外,小的自作主张,又添了两个身手好的人暗中追随,保证董夫人安全无虞。”
赵怀信颔,并没对他自作主张有什么不满:“其他的。”
“已经通知下去让店里准备好上半年的帐,过几天派人上门再取。”凤九说完生意上的事儿,微微抬看着赵怀信,顿了顿继续道:“今日送董夫人途中,在码头倒是碰见了顾七小姐。”
他深谙董媛路数,那些心思不用动脑子能猜的到,凤九说出口的也几个字,心内已经联想出一大串了,若有似无的弯弯嘴角:“然后呢,七姑娘作何反映?”
凤九见他没追问董夫人说的什么,反倒直接问顾小姐,随即把先前腹稿的那套说辞换掉,回忆着顾青竹当时样子说道:“顾七小姐安静听着,最后说了两句送别话,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我离得远,也许会有漏听的。”
他与董媛交往,说到底,仍亏欠了她,即使以后陪伴不了,也要保她一偶安生立命之所,故而这次无论董媛对顾青竹讲出何种话,他称不上高兴,也算不得恼怒。
“倒是符合她性子。”赵怀信听罢,嘴角勾起一道弧线:“你先下去,明日清晨随我出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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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将至,宫里头按着祖宗规矩,筹备着各种吃食和祭祀物件,各殿组织宫女扫洒,隔一日还要再掸去桌上的浮灰,春季里枝的矮木蹿的老高,为着好看,还专程找了个日子,请来宫外的园艺师傅挨个修剪过。
正是团圆节,圣人心内对六公主的气恼再多也消了泰半,思索几日,和皇后商议着先把李珠接回宫,待端午后头,再行商议去留。
皇后约莫着圣人心硬不下来,可假如她开口让李珠在外面,又好似容不得人似的,是以温柔笑了笑道:“您日理万机大概都忘了,六公主订婚后选出几个吉日,等着今年确定下了好准备起来,不如趁着端午说说,让她踏实的等着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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